第19章
废话,谁能不怕你这个活阎王啊。
但实话肯定不能说出口,子书谨声音有点低沉,看起来余怒未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怒之下给她脖子上来一刀。
裴宣拿出了十二分的勇气抬头直视子书谨的眼睛,说出了这辈子最违心的话:“太后天姿国色仙姿佚貌,微臣不敢看。”
夸的有些浮夸,太后一向不喜油嘴滑舌之辈,裴大人恐遭太后厌弃。
广百心中思量,小心去看太后,却发现太后嘴角弯了一下,轻轻哂笑,不知为什么这明明是一个有点嘲讽的笑容,广百竟觉得太后心情意料之外的貌似还不错。
错觉吧?必然是错觉吧。
“哦?既然不怕何以要躲?”子书谨轻呵了一声,方才的雷霆之怒已不见分毫,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旧事重提了。
这才是真的伴君如伴虎啊,裴宣绞尽脑汁的找理由:“这……因为……微臣认错了人。”
“哦?认成了谁?”子书谨语气依然平和,但捏在她下颌的手力道却不由得加重了两分。
该嫁祸给谁呢?这真的是一个完全不需要思考的问题啊:“家父严厉,下官愚笨,是以父亲常常训诫微臣,所以……”
所以被打怕了,见人伸手就想躲啊,子书谨你要为此负全责你知道吗?
子书谨沉默了一瞬,修剪得当的手指轻缓的滑过裴宣脸上红肿的指印,语气莫测:“裴御史经常打你?”
是啊是啊,还不给吃不给喝大冬天的让我住破屋啊,太后这种宠妾灭妻虐待家小的老东西如何能当得起国之栋梁?
心里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家父只是爱女心切脾气急躁所以才酒后易怒,微臣不敢记父过。”
他不仅打人他还酗酒。
这点小聪明……
广百太熟悉太后了,她总觉得在刚刚那一瞬太后牵起嘴角笑了一下,但当她定睛看去又发觉其实并没有。
“怎么?难道哀家像裴御史?”
嘶……
第28章 不是要服侍哀家吗?
这话怎么回答呢?
你和裴远珍当然不一样,你比裴远珍那个纸老虎可凶残多了。
但刚夸太后天姿国色仙姿佚貌也不能转头就像上裴远珍了,裴远珍年轻的时候当赘婿勉强还能入眼,这些年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能说面目可憎只能说有碍观瞻。
人在官场说话要有所美化,不能直来直去,这还是子书谨教她的。
裴宣求生欲拉满:“家父如何能与太后相比?只是下官心中最为敬重的便是父亲,对太后更是珍而重之,因此才不慎认错。”
我对太后你的忠心都快赶上对我亲爹了,您就大发慈悲饶了我吧。
“珍而重之?”子书谨轻轻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语速很慢,有种要将这四个字一字一句碾碎的森然。
裴宣觉得自己在这四个字里面听出了一点杀意。
她心里一悲已经准备好遗言开始分遗产了,不想子书谨却只是轻呵了一声转头对广百道:“下去吧。”
广百是个人精,但再人精也没想明白这位裴大人如此蹩脚的谎言是如何成功讨好到心思深沉的太后的。
最终她只能归结为,可能因为这张脸实在太像先帝了吧。
但先帝一向温和宽厚如春风和煦,对太后也是不假辞色,原来太后喜欢顶着先帝脸说些甜言蜜语之人?
即使这些话听起来就很假。
广百觉得自己成功领悟了太后的心思,但她选择当个哑巴,微微欠身退下。
广百退了下去,殿中无人,子书谨这些年已经不大会自己亲手杀人,好险应该保住了一条小命。
裴宣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子书谨的手指蓦地蹭了一下她的唇。
是很暧昧那种磨蹭,一开始只是抚了一下她的嘴角,慢慢从边缘移至唇珠,轻轻摩挲过唇纹又往下按了按。
冰冷的指尖在轻点她的唇缝,像是某种暗示。
“!”
裴宣这下真的汗毛倒立冷汗如瀑,如果这时候子书谨真的扣开她的唇,就会发现她连牙齿都在抖。
想象一下自己绿自己和真的要自己绿自己还是不一样的,裴宣本以为自己能当个没有心的乐子人,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心中忽而涌出一股没来由的哀恸。
她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只感到一阵揪心的苦痛。
子书谨见她唇角紧抿便也撤开了手,自己躺了下去,长发在柔软的纱幔间散开,那双眼如越过千山停留在她身上。
“不是要服侍哀家吗?”
她遥遥向怔愣在床榻间的少女伸出手,声音缓缓但不容拒绝:“过来。”
如同在遥远的时光里冲她年少的妻子招手,年少的裴宣永远不会如她所愿,好像不跟她对着干就会浑身不舒服,而面前的少女却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容不得她不过来。
她愣了一下慢慢地、慢慢地移了过来。
她垂着头,脸上还有未消的巴掌印,刚刚那一巴掌打的太狠,那张年轻的脸已经肿了起来,精心编织的发髻也已经半散,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
她在咬口腔内侧的肉,于是连唇色也显得如此苍白,因着低头的缘故容颜半掩于黑暗,只有轮廓显得清晰而倔强。
她要哭了。
子书谨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个现实。
但出奇的她心中只愈发烫了起来,简直像有一团火灼烧着脏腑,她甚至前所未有的期待起这久违的眼泪。
裴宣是很倔的一个人,但她怕疼、怕累、怕受伤,爱钱、爱命、爱美人,逼急了会哭,伤心了会哭,偷偷告状的时候更是会大哭特哭,狼狈的要背过身不给人看见。
她是那样鲜活灵动,让子书谨这样死水一样的人生也禁不住掀起波澜。
但这一切止于裴宣十四岁,从那之后她的宣宣再也没有因为软弱而流泪,再多的苦痛她都只会独自咽下。
她年少时滚烫的眼泪似乎还落在指尖,但一转眼她的尸骨都已寒冷。
少女的手指已经落在她的腰间,她强装镇定,但解了三次还没解开那一触即散的腰间系带。
隔着柔软的布料能够发觉她的手指在细微的发抖。
子书谨终于握住那双手,受惊的少女很想缩回去又强迫自己顺从的任由她抓住。
“害怕?”子书谨仰视着她。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臣不怕。”
只是快速颤动的眼睫还是出卖了她。
子书谨一直以为自己心如铁石,自从那个人死后更是如此,再多的鲜血和权力都已填不满那颗空洞的心,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动容半分,她曾以为除了裴宣留下的女儿,她这一生不会再有任何心软的时刻。
但面对这个人她还是会无可奈何的心软,哪怕她不是个东西。
“害怕就睡觉吧。”子书谨声音平静,如果用心去听却能听见一丝无奈。
好耶,逃过一劫,就知道子书谨吃这套。
裴宣抬起一只眼飞快的觑了一眼子书谨,吸了吸鼻子:“谢太后体恤。”
说完立刻就想跑:“那微臣这便退下了。”
现在出宫还能睡两个时辰,然后去街上吃碗馄饨再去当值。
想的还挺好,子书谨隐约生出一丝冷笑:“哀家何时让你走了?”
不用暖床又不让走,那是要在这儿睡?也不是不行,裴宣立刻借坡下驴在子书谨身边躺好。
然后沾床就睡着了。
熬了一天一夜她实在太困了。
还准备说些什么的子书谨:“……”
她无端生出一些好笑和被戏耍的愠怒,甚至生出想就此把她叫醒让她今夜都别想合眼的心火。
但当她看见少女眼下的青黑时最终只是沉默的挥了挥手。
守夜的宫人将剩余的宫灯轻轻挑熄,殿中愈发昏暗起来,静可闻针。
“睡吧。”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吹散了最后一声叹息。
她的手悬停于女子眉眼处,因害怕将她吵醒而未曾落下。
睡够了就醒过来,不要再一睡不醒。
第29章 郑牡丹,孤真是看错了你!
裴宣这一觉睡的很踏实,主要是因为这确实是她阔别已久的床,哪怕她当皇帝的时候天天做噩梦,那也是自己的床。
等她一觉睡醒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几缕阳光从窗棂缝隙钻了进来,穹顶垂落的纱帐微微晃动,暖炉的温度恰到好处。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一觉了。
因为……因为什么来着?
我去,裴宣霍然睁开眼,因为我要去当值啊!
休沐的日子早就到了,今天要去长信宫去裴灵祈那儿报道啊!
裴宣连滚带爬的起来,好在子书谨还算有良心,在榻边放着她的官服。
等她换好衣裳走出殿看见明媚的阳光时还是不由得心痛。
果然迟到了,她的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