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又关子书谨什么事,裴宣顿时警惕:“宁侯不妨直言?”
  “裴大人到底年少,不知宫中险恶啊,”子书珏怜悯的看了一眼裴宣,“裴大人以为太后是什么样的人?”
  废话,这个问题你不是问过了吗?非要听我夸她?
  “太后温润端方,神资高彻,施政有方,天下莫不拜服。”
  我这样夸你姐满意了吗?
  子书珏嘴角泄露出一丝无奈,摇摇头道:“太后待外当然是宽和有度的,但你若因此觉得太后心慈手软怕是大错特错。”她眼中闪过一丝幽暗。
  “到时我也救不了你,咱们太后......”
  子书珏没有说下去,只是将怀中白梅放到裴宣手中:“裴大人日后还是要小心行事,太后冬日爱白梅,秋日爱木樨,春日爱梨花,只此三样,你要牢记,这些白梅你收下当做赔礼,希望太后不要太过动怒吧。”
  说罢拍了拍裴宣的肩:“你毕竟是我举荐的人,本侯也不想看见你横尸街头累及本侯啊。”
  她在靠近的那一刻突然眨了眨眼,意味深长:“本侯可是还希望裴大人为我多多美言几句,你可不要死的太早,浪费我一片苦心啊。”
  说罢转身离去。
  裴宣:“......”
  你说了一堆废话能不能挑点简要的说?闸刀都快落下了,你还搁这儿打什么哑谜?子书珏能不能说人话?
  裴宣捧着满怀白梅,走了没两步,果然不一会儿就在宫道上就遇着了广百。
  真来了啊。
  裴宣试图套话:“广百大人,不知太后召见下官是为何?太后可有交代?”
  广百低垂眉眼,装聋作哑:“下官不敢妄加揣测太后心意。”
  懂了,很严重。
  要是子书谨心情好她身边的贴身女官绝不会吝啬于跟自己这个小情人打好关系,除非她现在心情很不好,自己可能自身难保。
  裴宣战战兢兢的随广百来到紫宸殿兜兜转转在后殿停下。
  广百停在门外示意她自己进去,竟是丝毫不愿踏入一步了。
  裴宣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里面升腾着淡淡的雾气,隐约有几缕水声,听起来好像在沐浴?
  这个时候喊我来能有什么好事吗?
  裴宣完全不敢近前,隔的远远的就跪下了:“微臣裴岁夕,拜见太后。”
  她隔浴池远,声音也不大,幻想子书谨也许听不见,但武功好的人耳力又怎会差,不多时子书谨的声音便传来。
  带着几分冷意,即便一室热气腾腾的热气裹着也丝毫暖不起来。
  “怎么?哀家是什么洪水猛兽,裴大人隔这么远拜见?难道怕哀家吃了你?”这话带着十足冷意,威严深重,偏又带着一点嘲讽,不知是嘲笑她还是自嘲。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下官不敢。”她不得不又站起来,艰难的往前挪动。
  靠的越近水声越发清晰,但殿中并无伺候的女官,隐约中好像只见一个身影。
  浴池雾气朦胧,子书谨靠在石壁之上,一头乌发随着水流飘荡,隐约遮住一片春色,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是的,子书谨是个简洁的人,她沐浴连点花瓣都不带放的,你好歹放点浮水面上遮一下呢?
  可能是室内温度太高,裴宣的脸已经开始蒸腾上热气,她恨不得把头埋进石砖里去。
  低声道:“太后......”
  同时在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但很可惜她注定无法如愿。
  只听得哗啦一声,子书谨竟从浴池当中站起来了,她们隔的太近,竟有点点温热的水珠溅落在裴宣脸上,从她下颌滑落,滴落在她侧放的掌心。
  先是温热又渐渐冰凉。
  谁来救救我......
  裴宣好想闭眼,她不敢看,她怕自己被剜眼珠子,她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把头埋地上。
  但目之所及还是很快出现了一抹如雪的白,那是一双赤裸的小腿。
  子书谨的腿纤细但是那种有力量感的,不是骨瘦如柴那一种,骨肉匀亭,常年练武的人腿部线条显得有力握在手里手感也不错。
  很好,想岔了,裴宣简直想给自己一耳光。
  然后子书谨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冷冷命令:“抬起头来。”
  我不要。
  裴宣闭眼:“下官不敢。”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睁眼啊。
  “呵,”子书谨短促的笑了一下,一只温热的手骤然扼住裴宣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同时子书谨的声音像淬了冰一样幽幽传来,“怎么?哀家老得这么让裴大人难以入目吗?”
  第37章 太后怎么会老呢?太后正是最好的年华,日后还有无限的光阴等待着太后。
  她的头被迫抬了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空余的直面子书谨。
  殿中虽然雾气重但也绝没有重到面对面看不清的地步。
  裴宣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了上来,整个人快被蒸成一只熟透的虾,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
  同时在心里哀嚎,裴灵祈你这个破小孩害惨了我啊。
  毕竟她只敷衍裴灵祈的时候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到底是谁教你打小报告的。
  这是真恨我啊。
  “呵。”子书谨低笑了一声,忽地靠近,一缕淡淡的幽香飘了来,濡湿的长发长长的散落下来,落在线条明晰的肩腰和身前,成为她身上唯一的遮蔽。
  若隐若现,引人遐思,还不如不遮了……
  “看来真是委屈裴大人了,这个时候还能走神?”子书谨语气温温和和,轻柔的为裴宣拭去脸颊水珠,让不知情的人知道还以为她正同小情人耳语些什么,十足耐心,甚至隐约有几分打趣,但听在裴宣耳朵里却跟魔音贯耳差不多了。
  熟悉子书谨的都知道,她语气越温和恰是代表怒气越盛。
  裴宣的求生欲顿时拉满了,她嗫嚅了一下:“太后美若天仙,微臣一时看呆了……还望太后恕罪。”
  她原想佯装害羞的低下头,但低了一下没低下去,子书谨还抓着她下巴。
  裴宣一开始抬头是真的努力只看子书谨的脸的,这一次低头没低下去是真的看了个全景,而且由于子书谨是微微俯身的状态,她都快贴上去了……
  这下不用装了,她真羞耻了,脸红了个彻底都能烫熟个鸡蛋了。
  裴宣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看,事实上也确实很少有人夸过她好看,因为身为储君和帝王夸她好看等于一种冒犯。
  但先帝确实生了一副好样貌,清丽灵动,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清晨林中的幼鹿,澄澈又剔透,灵动的让人觉得有无限的生机蕴藏其中。
  当这样一双纯粹又漂亮的眼睛由下而上的看着你,眼里心里好似都满满当当的装着你一个人的时候,恐怕很少有人能不为所动。
  至少子书谨被蛊惑到了,她似乎觉得很有趣,微微的俯下了身子,湿透的长发极缓的流动着,幽香越发清晰起来。
  裴宣觉得自己的脸真的快贴上去了……
  她从前和子书谨同房时是很中规中矩的,她每天批折子批到半夜,累的手都抬不起来,回到内殿看见久等的皇后大家和谐交流一下双双睡下。
  子书谨早先还一副性冷淡的做派,就是在床榻间也不大肯出声怕显得弱势,一直到后面实在争的惊天动地又互相弄不过对方,于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出一口恶气,但也算符合帝后仪态。
  还从未这么……这么……子书谨你怎么这么……
  裴宣已经说不出来了,突然急中生智猛地一抬手,怀中那一捧怒放的白梅顿时被卡在了两人中间。
  “太、太后,微臣听闻太后素来喜爱白梅,这几日正值花期,特意去折了几枝,太后可还喜欢?”
  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当过皇帝的人了,都被吓结巴了,说出去郑牡丹得笑话她一辈子。
  那一捧白梅当然很好,只是梅枝嶙峋一身傲骨,无叶的花枝因裴宣动作太剧烈竟拨开了子书谨身上有些遮蔽作用的长发。
  裴宣:“……”
  她想跳了算了。
  跳进浴池被淹死都好过现在啊,裴宣是真的不知道眼睛往哪儿放了,最终还是只能落在子书谨脸上,嗯,这是唯一还算安全的地方。
  她狼狈左支右绌的模样似乎取悦了子书谨,怀里的白梅实在开的热烈,怀抱白梅的少女脸颊烫的吓人,耳垂红的似乎快要滴血,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连眼睛也带着几分湿漉。
  就那样求饶似的看着她。
  裴宣是很少低头的,她看似毫无脾气任人搓扁揉圆,实则继承了她母亲骨子里那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她是宁死不愿低头的人。
  而这样的人一旦低头便显得弥足珍贵,子书谨原本盛怒的心脏好似得到了某种安抚,让她稍微变得熨帖。
  “你是如何得知哀家素喜白梅的?”子书谨接过两枝梅花。
  看的出来是精心挑选过的,这数枝梅花开的尽态极妍,幽香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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