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在位的那些年比起外敌,她杀的更多的反而是那些年少亲近的人。
  狡兔死,走狗烹。
  她当然知道史官会如何评价她,对外怂狗对内色厉内荏,她不在乎,不过子书谨貌似对此很在乎。
  她其实有时候也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太温和宽厚让这些长辈觉得可以肆意妄为,换个脾气不好的上来兴许他们就会收敛点。
  然后就会悲伤的发现她脾气还是太好,什么人这时候还反思啊。
  这事裴灵祈其实听过一点,她很好奇母皇的事,但这时候谁敢开口啊,她连忙摇摇头。
  “你母皇最大的错误就是她是个好人。”子书谨微微叹气,转而温和的问道,“灵祈,你知道让人最快闭嘴的方法是什么吗?”
  小家伙摇摇头:“不知道......”
  子书谨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家伙柔软的头发:“是拔了他们的舌头,让他们再不能说出让人不快的话。”
  裴灵祈吓到了,有点想摸摸自己的腮帮子,但又不敢。
  “你母皇当年就是太过于心慈手软以至于让谣言流传多时。”她有些惋惜的模样,姣好的眉眼显得有些阴郁的气息。
  怪不得朝中少了那么多人,还以为是他们废话太多了损了阳寿了,原来是废话太多招惹了阎王,子书谨就是看着脾气好,其实脾气比她差多了。
  招惹了裴宣等于招惹了软柿子,招惹了子书谨等于死亡倒计时。
  “拔掉那些舌头,让他们再说不出话来,日后史官记载自然千古澄明。”
  不要这样教小孩啊,给小不点都教歪了。
  裴宣弱弱举手:“那个,太后,这也要写吗?”
  篡改史实还当着史官的面,这是不是有点太不把我当人了?
  第52章 她就是你母皇。
  问出了这个问题的裴宣被赶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如实记录,真记了立刻给你扔出来。
  啧啧啧,好一个光风霁月的太祖皇后继承者,君子如玉啊。
  子书谨就是这样信又不可尽信,老是若即若离的让人窥探不清,真要谈到点机密了立刻把不相干的人赶出去。
  她在紫宸殿外看雪,天地茫茫一片,一切的血腥算计和虚伪都被皑皑白雪压下,显得如此安宁寂静。
  很快就是封印的日子了,今朝五日一休沐,年关封印休整整二十日,是一年中朝臣最长的一次假期,只有少量衙门还在轮休运转。
  史官是跟皇帝一起走的衙门,但裴宣人微言轻仍在休假的名单里。
  李观棋不知何时来了,歪在旁边陪着她一块看,然后打了个哈欠:“又在看什么?”
  “看放假的路,终于能放个长假了。”裴宣感叹了一句。
  宫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啊,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她隐约觉得子书谨察觉了点什么,子书谨太敏锐了,能从各种蛛丝马迹里抽丝剥茧寻找出真相,跟这种人呆一块,每一分每一刻脑子都要高速运转,不能停下一刻。
  照这样下去她肯定还是要短寿。
  “放假了我要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谁也甭想叫我提前起。”李观棋伸了个懒腰,这角落很偏僻一般没人瞅见,她说完向往又忍不住愁眉苦脸,“唉,可惜只能想想。”
  李观棋出身显贵,这种长假哪里可能闲着,回京探亲的封疆大吏,富甲一方的皇商世家都瞅准了这个时候结交,一天天的宴席都转不过来,说不准要比起居舍人院的闲职更累。
  “咱们年节也要设宴请常大人吧,到时候我设宴邀你,算咱俩一块的算了。”过年巴结上官这是传统,裴宣一看就穷的抠搜,跟李观棋一块正好省钱。
  “还是你最好,”裴宣顿时眉开眼笑,又省下一笔开支,“我给你带东边铺子的酸枣糕。”
  大鱼大肉吃多了就该吃点开胃的,李观棋被她笑的感染了:“还要你前两天带的那个碎果子零嘴,那个好吃。”
  “好勒,我给你一口袋。”
  她们俩在外边畅想放假时的美好时光,裴灵祈在里边眼睛都哭红了。
  裴灵祈一般哭都是装模作样装着可怜讨人心软的,她真正哭起来反而是没声的,因为她知道哭的急容易犯病从小真哭就只会静悄悄的流眼泪。
  子书谨不厌其烦的轻轻擦拭着小女孩的眼泪,她不太愿意让擦,慢慢钻进母后柔软的怀抱里。
  子书谨并不催促,只是轻轻拍拍她的背,缓解她略显急促的呼吸。
  又过了很久一会儿才听见女孩闷闷的声音:“母皇很好,母后也很喜欢母皇,那为什么母后要找另一个人取代母皇的位置呢?”
  她自己想了很久,这会儿悄悄说出自己的答案:“因为母皇走了太久了?所以母后也要忘记了吗?”
  没有任何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待,尤其是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裴灵祈当然明白要接受这件事,可她还是很害怕。
  “灵祈你害怕什么?”子书谨的语气很温柔,她知道裴灵祈心有芥蒂,如果不说清楚她可能会一直藏在心里。
  裴灵祈看着活泼天真其实心思跟那个人一样藏的很深,若是不说清楚,她可能会藏着,藏着这种怨恨,一直到爆发的那一日。
  “我.....”裴灵祈嗫嚅了一下,才小声开口,“我怕母后会和她生下小妹妹”
  那个新生的孩子将会有完整的母亲和娘亲的爱,不像她形单影只,母后会更爱年幼的孩子,会忽视她,不再爱她。
  皇家的亲情可能代表着更为可怕的走向,失去的不仅是母后的宠爱还有可能伴随着权力和生命。
  姑姑很敌视那个人,也有这个原因,害怕其他人抢夺母皇留给她的东西。
  裴灵祈有些想哭,她呜咽着小声问:“明明不久前母后还带我去给母皇祈福,母后不喜欢母皇了吗?为什么要让另一个人代替母皇的位置?”
  大人的爱恨转变的这么快,明明不久前还是矢志不渝的样子又这么快爱上旁人,那么会不会对待孩子也是一样呢?
  “灵祈,如果母后不告诉你,你是真的会想杀了她是吗?”子书谨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女孩真的太幼小了,让裴宣或者很多人下意识忽视了她的力量,但她是皇帝,她绝不是手无寸铁的幼童。
  哪怕她能忍耐一时,可子书谨终有放权还政的那一天,她会等到那一天再付诸行动。
  子书谨不得不有这样的考虑,重新回来的裴宣是那样年轻,而她韶华易逝,在不久之后裴灵祈会长大,她会老去,而裴宣正当年华。
  裴宣不会贪权亦不会跟自己的女儿去争,但裴灵祈不一定会放过她,自己的女儿她心里清楚。
  裴灵祈哆嗦了一下,似乎是害怕,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慢慢的摇了摇头:“我、我不讨厌她......”
  反而觉得很亲近,以前不管她做什么身边的人都只会喊陛下不可,陛下不能,陛下不要,但裴宣不一样,她真的会带着她逃课,给她抄写功课,让她吃嘴馋的点心。
  也不是谄媚,因为裴宣并没有从她这里获取任何的好处,她甚至隐隐约约的觉得那个女人并不是很像扒拉母后的狐狸精。
  她跟自己一样可怕母后了,简直想躲的远远的。
  她简直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但觊觎母后不可以!
  子书谨将小女孩抱的很紧,沉默了很久,殿内烛火昏暗,所有人都已经被遣了出去,这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一切都安静的不可思议,子书谨轻声开口,声音几如叹息:“灵祈,她就是你母皇。”
  ——
  太后对先帝的评价肯定不能大白话直接写上去,今朝的史官已经不是刚正不阿把脑袋挂裙腰上那一挂了。
  虽然裴宣很想,但李观棋这种人丁兴旺的家族肯定不想因为一个失误满门全诛。
  裴宣的文学素养挺堪忧的,她唯一编纂的经验是小时候在宫外看过一本落魄千金惨遭追杀,正义女捕快为爱查案申冤的话本。
  结果写这玩意的作者不知道怎么回事跑路了,这破话本停在了两个人亲嘴的时候,裴宣一怒之下决定自己续写,要把强取豪夺的富家子弟写成八段,再让千金和捕快妖精打架大战三百回合。
  然后她在课上奋笔疾书的时候被子书谨一只手抽走了。
  她当时吓的直接使出武功劈手去夺,被子书谨一只手压制。
  “还我——”
  “难得看见殿下如此勤奋好学的时候,臣倒是要看看殿下在学些什么。”子书谨声音略带戏谑。
  裴宣耳朵已经红的快要滴血,心想被她看见就等于阿娘看见了,子书谨绝对会告状给阿娘的。
  她慌不择路手被压住被一条扫堂腿扫过去,但子书谨下盘更稳,一只手拿书一只手制住她,腿下一个急退再接一个横扫裴宣就刷一下摔下去。
  就是腿摔断了也比脸丢光了好,裴宣俯身就去偷袭,抱住子书谨的腰就是一个用力抱摔,子书谨没想到她这么舍得同归于尽都使了出来一时不察被她绊倒,两个人双双往地上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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