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腿脚不便,我去。”
  怀里陡然被塞进了一个圆团子。
  裴灵祈这时候正玩的起劲,一点也不嫌弃裴宣,乖乖揽住脖子高兴的喊:“再高点!麒麟是麒麟!我也要摸!”
  裴宣应了一声,眼看子书谨走远了突然使坏忽地将小家伙举到头顶,裴灵祈被吓得啊了一声,瑟瑟发抖的抱住了她的脖子。
  “小灵祈胆子这么小啊?不是要举高高吗?不然可摸不到麒麟。”裴宣吓唬小孩。
  裴灵祈又怕又兴奋,立刻硬气起来:“我、我才不怕!再来!”
  “啊——”再去还是怕,直到第三次才裴灵祈敢睁开眼。
  高处的世界果然不一样,裴宣是很清拔的身形了,跟旁人比要高出一些,她被举的高高的,能看见好远的地方炸开的烟花和正在拿着糖人的母后,她忍不住喊起来:“娘亲!这里——这里!”
  子书谨买完糖人推开面前摩肩擦踵的人群,人群如山海难以分辨,就好似再也寻不到那个人的踪迹。
  她忽地听见女儿咯咯的笑声,回眸看去,不远处小小的女孩被举得高高的,一手摸到了麒麟的尾巴,还在嚷嚷着再高点,再高点。
  举着她的少女眉眼弯弯,漆黑的眸子里好像落满了星辰,她站在那里像无数次梦中那样笑的肆意又开怀。
  好像下一刻就会理直气壮的大声问:“子书谨,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好在这不再是一场梦境,在这一刻她迫切无比的想回到她的宣宣的身边。
  “宣宣——”
  裴宣身体比脑子快:“嗯?”
  身后子书谨手里拿着一大一小两个糖人,她回头的一瞬间一个糖人正好塞进她嘴里。
  “甜吗?”子书谨含笑问。
  裴宣脑子里轰的一声,几乎全世界全部的喧嚣热闹都在叫嚣着,她认出来了,她认出你来了,裴宣,她认出你来了。
  在那一刻她甚至想过跳河逃跑,从这里跳下去游个十来里,上岸一刻不停的跑,再跑几十里路如果抢到一匹马,不要一个时辰就能跑到骁骑营找到郑牡丹,就是死也不能落在子书谨手里......
  可她只是怔怔的含着嘴里的糖,一时失去言语,也失去动作。
  直到裴灵祈大声道:“娘亲,我也要——”
  裴宣这才渐渐回过神,子书谨将小一些的糖人喂给裴灵祈这才低下头,不过刹那间裴宣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掌贴在裴宣的额头上:“怎么了?”
  她的手很暖和,比裴宣这个孱弱的冬天冻手冻脚的身体暖和多了,暖和的让她差点哆嗦了一下。
  子书谨什么时候变性了?说话这么温柔?
  “太后叫臣的字,臣不太熟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慌什么慌?现在在假扮先帝啊,而且子书谨给自己取的字就是宣,回头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是吗?”子书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哀家看你反应的不是挺快的吗?”
  “因为我心中始终把太后放在第一位,听见太后的声音无论叫的是什么都第一时间回头啊。”裴宣眼神真挚无比。
  子书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的裴宣手心都快冒汗了,这才慢悠悠的抬手吃了一口糖。
  “你这张嘴倒是比这糖还要甜上几分。”她这话说的几分戏谑几分取笑,好歹没听出来什么其他的来。
  裴宣悄悄松了口气,旋即发现另一件事。
  太后你很穷吗?我的小金库都被你接手了,你买糖竟然只买两个?给裴灵祈买个小的,还要和我合吃一个?摸着你的良心说这合适吗?
  那是我刚刚啃了一口的。
  裴宣有点纠结,子书谨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负手而立。
  太后没说她还是保持沉默吧。
  “娘亲!娘亲!放焰火了!!”裴灵祈不再去捞各色神兽的飘带,伸出白生生的手指去指护城河边。
  不远处千万焰火在此刻盛放,不知道是不是裴宣的错觉,她觉得今年的的焰火好像比从前每一年都更为盛大和美丽,几乎占据了整个天穹。
  与之对应的是声音也比往年更大,炸的裴宣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
  人群在这一刻爆发出巨大的轰动,挤挤嚷嚷的让一条腿残疾的裴宣几乎站不安稳,她怀里还抱着裴灵祈,难免左支右绌。
  摇晃中忽然被一只手扶住,是子书谨。
  她们紧挨在一起,焰火声太大了,她于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听见身边人低微的耳语。
  子书谨看着漫天焰火,极轻的开口。
  “新的一年开始了,宣宣。”
  这是我们重逢的第一年。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这是新的一生。
  第57章 太后是臣心中的明月。
  裴灵祈闹腾了一晚上,最后手里拎着一个小兔子灯笼,头上戴着一个小老虎帽子抓着一大把吃的玩的累睁不开眼,嘟嘟囔囔的嚷着要坐花船。
  湖面上的花船除了供伶人戏子唱戏也额外租给贵人,供贵人除夕夜赏玩,只是这玩意向来紧俏理应是早就租完了。
  不过当朝太后神通广大,陛下嚷嚷完不一*会儿就有一条花船摇摇晃晃的靠岸。
  “是凤凰,好漂亮的凤凰啊。”裴灵祈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努力的看,发成哇一声的赞叹。
  那是一艘不算特别大的花船,在满湖花船中只能算中等模样并不扎眼,船身用竹条和绸布扎了一只展翅高飞的火红凤凰。
  通体饰以山茶和腊梅花,再用一盏盏小灯作为装饰,凤尾的绸带在夜风中翩然起舞几欲乘风而去,极为讨巧。
  别说裴灵祈,裴宣都很喜欢,谁让她是小土狗也什么都没见过呢。
  临上船前裴宣突然想到一件事:“陛下晕船吗?”
  她第一次坐船的时候晕的跟什么似的,要扒拉着子书谨和郑牡丹两个人才能勉强站稳,吐的差点一个跟头栽进水里,事后涕泗横流的表示她再也不坐船了。
  后来修运河她作为皇太女要去当监工,从一开始天天腿肚子打颤把子书谨抓的胳膊青一块紫一块到后来终于能行动自如她适应了整整半个月。
  她可不想等一会儿大半夜的被裴灵祈扒着衣裳大嚎特嚎。
  “灵祈三岁时京沆运河落成,她在船上待过两个月。”虽然湖边灯火辉煌但脚下难免磕绊,子书谨提了盏兔子小灯在前面照明。
  兔子小灯是裴灵祈执意要买的,有两个尖尖耳朵一动一动的,子书谨这么严肃正经的人和这么憨态可掬的兔子小灯笼有一种微妙的......可爱。
  以及小可怜怎么比我还惨,三岁就要学上船。
  子书谨比带我的时候还严格,可怕。
  “灵祈小时候很黏我,修京沆运河时天灾频发人心浮动,我不去坐镇无人敢动,她见不到母亲便会哭闹,无法,只得带着她一起。”
  她用的是我而不是威仪的哀家,听起来便像是跟人话家常,语气难得的平缓。
  说的裴宣都有点愧疚了,随即安慰自己又不是我不想带女儿,只是我死的早而已。
  她们交谈的声音很低,撑船的船夫在岸边收回船板,看见要睡不睡的的小姑娘也忍不住放低了声音:“贵人们坐好咯,我把船划到湖上去,在湖上看才好看咧!”
  这条中等模样的小船分成两个船舱,搭了一个小两层,从一旁的木楼梯走上二层伸手能够到凤凰头上的翎羽。
  裴灵祈兴冲冲的要举起来去摸摸,摸完好像了却了心里的执念,怀抱着一怀抱的小玩意儿打了个小哈欠睡着了。
  “我抱吧。”子书谨伸手欲要接过裴灵祈。
  “太后辛苦了,我抱吧,”裴宣推拒了一下,替裴灵祈把小虎头帽往下拉了一点盖住眼睛,“再说陛下也不重,抱起来很暖和。”
  确实挺暖和的,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怀里有一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好像原本空空荡荡的心脏被填进了一点什么东西,让人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子书谨听见那句辛苦时略顿了一下,没再执意要接过小女孩,只是去看裴灵祈,裴灵祈很认生,从不在生人身边熟睡。
  这一回只是略略翻了两个身就很安心的陷入了恬然的梦乡。
  花船推开波纹,在暗夜里拨动水面,渐渐离岸越来越远,岸上的喧嚣热闹逐渐远去,天地间陷入繁华落尽的寂寞。
  发现孩子睡着了船夫也不敢叫出声来,在船尾小声道:“贵人们歇息吧,我明儿一早再撑船过来。”
  这船太小了睡不下这许多人,而且有的主家想在船上做些什么也说不定,哪儿能让船夫也跟着,花船后面系着一个小竹筏,等船到了湖中央船夫便自己撑着船回去,等明天一早再撑着竹筏子来。
  “新年胜意。”裴宣小声回了一句,从袖兜里摸索了一下,摸出一个小碎银递过去。
  船夫小心接过笑的眼睛都弯了,连忙开口说了一大串吉利话:“也祝贵人们白头偕老、花好月圆,比翼双飞,天长地久,家里人丁兴旺!来年再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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