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此事交由你处置,”子书谨并不看向子书珏,目光极冷的盯着远处湖面,“莫要叫哀家失望。”
“下官一定竭尽所能让太后满意。”子书珏已跪了很久,脸上一点不满也没有,不卑不亢的接下旨意立即安排。
“看住船上所有人不可妄动,御林军护卫不力让太后和陛下受惊,恐刺客贼心不死,请心太后和陛下移驾回宫。”
子书谨微微点头应允,大船加快速度靠岸,孤悬湖中的岛屿在靠岸的那一刻才终于有踏上陆地的踏实感。
御林军提前清出一条路来,裴宣刚牵着小不点儿下船就听见一片喧闹之声。
“小姐——小姐——这儿——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小姐——”
灵书朝这边奋力招手,她挣扎的头发都乱了,看见裴宣看过来差点儿蹦起来。
她还穿着新年新裁的一件红袄子,外头罩着件红褙子,今年裴宣终于有了俸禄,本来预备在新年买几身合身的好衣裳,灵书心疼银子舍不得花钱,去铺子扯了布料,自己在家裁的新衣裳。
给裴宣裁的是中心的布料,自己拿边角料做了一件褙子,给裴宣气笑了,又特地扯了一匹红绸布,她才给自己也做了一身。
又觉得自己比小姐多一件可不成,于是给裴宣也做了一件褙子,以前她心疼好衣裳,今天还是第一回穿,边角料凑成的花纹看起来有点儿不伦不类的。
裴宣没忍住笑了一下。
在阴谋的水里泡了一遭,看见点温暖鲜亮的颜色,她终于感到点久违的温暖。
又不禁想子书谨和郑希言你们会冷吗?
她朝灵书挥了挥手,意思是我没事,灵书顿时高兴起来,差点一蹦三尺高。
原本对她十分不耐的侍卫见她果真是贵人身边的丫头也就稍微放宽了阻拦。
子书谨和郑希言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子书谨神色冰冷如覆冰霜,倒是郑希言略微愣了愣,脸上涌现出复杂的神色。
马车已经到了,子书谨朝裴灵祈伸出手,裴灵祈有点儿贪念此刻的繁华热闹,又害怕小命不保,听话的牵上母后的手,临走突然回过头:“你不跟孤一起回去吗?”
裴宣:“?”
她委婉道:“臣是外臣。”
不能随便大半夜进宫的,以前那叫偷那啥,现在这么多人,小屁孩儿这么大声音干嘛?嫌我死的不够快呀。
裴灵祈一听她不跟着回去,顿时柳眉倒竖,大怒:“哼!”
然后迈着小短腿蹭一下上了马车。
什么喜怒无常小皇帝?你娘我的平易近人亲和爱民你是一点儿没继承到啊。
子书谨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上个马车裴灵祈一头扑进自家母后怀里愤愤不平:“母后,她就是个笨蛋!”
过节就是要跟家人在一起团圆的她不知道吗?自己都主动了,她还不肯来!
子书谨已经换了一件外袍任由小女儿靠在她怀里,闻言微微闭了一下眼:“她不笨。”
裴灵祈气的坐直了:“母后!”
旋即更委屈了,撇了撇嘴:“那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要不然怎么会不答应我和我一起过节呢。
子书谨脸上闪过莫名的神采,低声断言道:“不,你母皇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要不是你......”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用力闭上眼握住小女儿的手。
裴灵祈本能的不服气想问,那比母后还爱我吗?那为什么不肯认我?但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不能问出口的问题。
太后和陛下走了,现场也就没什么好待的了,子书珏一改前面精明强干的模样,回头转身上了她的花船。
虽然明知她是上去查花船舞女的线索的,但她那副纨绔风流的样儿,很容易让人觉得她是要去寻欢作乐。
裴宣俯身做了个恭送的礼数,子书珏路过她的时候突然慢悠悠来了句:“哎,小侯收回对裴大人的那句评价。”
“下官愚钝,是哪一句啊?”裴宣抬起头,给了她一个懵懂无知的眼神。
子书珏:“......”
跟个傻子有什么好说的?
子书珏收回表情,转身就走。
呵呵,夸我聪明那句是吧?谁不记得啊。
“小姐,你没事儿吧?”灵书终于在太后走后突破重重阻拦钻了进来。
“没事儿,就是衣裳湿了。”裴宣随口答了一句,举目四望,郑希言已经不见踪迹。
她想了想,突然转过身钻进人群。
一条幽静的巷子里郑希言正独自往前走,这条巷子不长却是一条捷径,从这里穿过去不多时就能看见她的王府,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巍峨的宫墙。
据说这条小巷是前朝太监当政时特意修的,方便太监宫女出宫办些私事,因为见不得光又叫暗巷。
巷子很窄,不过两人宽走的急了拐角撞上人都要慢慢侧着身子挪开。
这是裴宣先发现的,她闲不住,再高的宫墙也挡不住她,不过半个月她就摸清了这里所有路线,开始带着她一路探险。
有一次在小道里撞见两个宫女抱在一处,避又避不开,宫女认出她来吓的直喊:“皇太女殿下饶命!”
她们俩更害怕吓的要跑路结果巷子转不开身,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由此约定今后出去必须蒙住脸。
元节的热闹就在不远处只隔着一排房屋,她却想那么神通广大的一个人如今也被高大的陵墓困住,再也出不来了。
她有点想转身去郊外看看那个人的陵墓,但失血的眩晕让她知道必须要回府。
她一路走身后的石板上便滴下一路血迹,在幽清的月色与雪色之间是一种血腥的艳色。
直到她发觉前面站了一个人。
她像是跑累了,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喘不过气来,背后的骨头抖的很厉害,看见她眉头一竖,好像下一刻就会怒道:“郑牡丹你跑这么快干嘛?”
自己则会气急败坏的上去捂住她的嘴:“不许喊这个名字!”
这张脸这个神态,甚至连月色与记忆里的人几乎一般无二。
但裴宣武功天赋极好,绝不会只有这么几步路就喘成这样。
她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滔天的怒火,快步上前,几乎想立刻上去掐住这个赝品的脖子,然后一动就头晕目眩差点载倒在地。
她不得已扶住墙壁,眼前有那么一阵发黑。
裴宣:“......”
见到我这么激动?
她好不容易喘匀一口气,撑着墙壁往前走了两步:“殿下?平南王殿下?”
也没晕死啊?还能扶墙了,裴宣弯腰去看看她还有没有气儿。
“谁告诉你这的!”郑希言骤然抬头,眼眸里如有剑光,刚好和裴宣目光迎面撞上。
“京中小孩谁不知道?”裴宣莫名其妙,这条暗巷贯通皇城北部,基本住在这片的都知道啊,不过胖点的人都走不动,所以基本都是小孩才能灵活穿梭。
“本王早已下令封锁。”
“哦,”裴宣毫不意外,郑牡丹小心眼,她小时候在这儿藏了块金子不见了,此后发誓要封了这儿掘地三尺找出来,裴宣没好意思说其实应该早就被人给偷了,“下官今年才回京不知道殿下的禁令。”
“要不然,下官这就走?”
她作了个要跑的姿态。
“你来做什么?”
可算问到正事了。
裴宣从袖子里拿出来一瓶伤药拔掉塞子:“下官来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我看见殿下进了暗巷,殿下身边也没见个人,按照这个流血的速度,我怕殿下一个人死这里边也没人知道。”
“撑着不好上药,殿下坐。”她特自来熟的往下一按,郑牡丹死撑一个人果然一按就坐下了。
裴宣也席地而坐。
月光兜头照下来,落在她微垂的弯弯的眼睛下方。
郑希言的爹娘在当年打天下的时候没了,所以裴宣爹娘对郑牡丹都挺优待,活着的老伙计最后都反目成仇,唯有当年就死了的反而死后大加追封,落了个身后风光惠及后人。
所以说嘛,死了的人才是最好的,她永远不会争吵不会猜忌,不会背叛也不会改变,她永远活在最鲜亮的记忆里,微微笑着看着你。
只有死去的人才最能让人安心。
只是再如何风光难免落寞,这个世上郑希言一直孤孤单单一个人,前些年都是裴宣和她一起过年。
后来裴宣死了,她就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第61章 一箭把她射了个对穿,害她不治身亡,不到二十岁就转世投胎了
郑牡丹手臂上缠着层层叠叠的绷带,让她的手臂看起来劲瘦且有力,但一旦拆下来就能看见淋漓的鲜血,她的手臂满是伤痕。
并不是外伤,更像是练武过度迸裂的伤势。
这是往死里练了吧?
你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能不能享受一下生活,不要再这么拼死拼活,让我这种混吃等死的情何以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