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的宣宣还活在这个世上,这就够了。
  子书谨闭上眼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掌用力将裴宣慢慢往自己怀里压,体会她的呼吸渐渐交融进自己的呼吸里去。
  裴宣做任何事都有点不大积极,人带着走一步就动一步,不带就不动,她的理想人生就是混吃等死但一但被激起火气她就有点想掌握主动权。
  尤其是对子书谨,她偏偏不想让子书谨得意。
  所以她从一开始被子书谨压着亲到慢慢不甘示弱的亲回去,到最后已经能按着子书谨的肩快爬到她头上按着子书谨亲了。
  然后她就喘不过气来了,啪叽一下倒在了子书谨肩上。
  失策了,也没人告诉她内力没了连憋气都影响啊。
  子书谨:“......”
  略有些神色复杂,许久抬手抚摸过少女略显单薄的脊背,阴霾的眼神落在她肩膀上,身子太弱了:“从今日起你跟灵祈一起练武。”
  总不能连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
  又来,我是不会练的,这副身体早就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机再练也是徒劳无功罢了。
  但现在肯定不是触怒太后的好时机,裴宣靠在子书谨的怀里,小心翼翼的询问:“太后现在好些了吗?”
  子书谨不语,只是偏头将唇靠在了她的发上,闭上眼。
  这是一个很微小的动作,刚刚更过分的都做过了,现在只是亲一下头发裴宣竟然感到了一点颤栗。
  子书谨的手开始沿着她的脊背往下,裴宣抖了一下,她几乎有些恐惧将要到来的事情,那意味着一切将不可收场。
  子书谨的手是温暖的,裴宣却只感觉好像有一条温暖的蛇在她皮肤表层游走,经过的地方好像有闪电掠过,让她控制不住的想逃跑,但早就来不及了。
  好在子书谨最终只是圈住了她的脚踝:“腿怎么样了?”
  你还知道问我腿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裴宣僵硬的答道,子书谨的手在她小腿处收紧,像一个镣铐圈在她的脚踝处。
  “想问哀家为什么给你上夹板?”子书谨的手稍微摩挲了一下她的踝骨,其实不是骨折就是扭了,扭了的骨头早就长好,此时被摩挲只有一点些微的敏感和不适。
  不要抢我的台词好吗?
  裴宣简直怀疑子书谨是不是知道她要来质问所以提前发怒等着她,但子书谨没这么无聊。
  大年初一肯定出了什么事,她只是觉得好奇这场刺杀到底代表*着什么?能让子书谨这种就是内伤也能忍住的人如此大发雷霆到不正常的地步。
  “是有些想问太后,不过太后做事肯定有太后的缘由。”
  哪怕就是单纯耍小情人玩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忍了。
  子书谨蓦地用力一攥,裴宣立刻嘶了一声,她差点叫出声来好在最终咬住牙忍住了,不是真想给她拧断吧?
  “疼?”子书谨冷笑了一声,“哀家看你寻死的时候倒是不怕。”
  裴宣只觉得有一股电流从脚踝烧到了脑子。
  子书谨竟然看出来了。
  当时摔进湖里的时候她只扑腾了下胳膊没扑腾腿,宫中大内她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救她,更重要的是,她看见了郑希言。
  裴宣和郑牡丹一起长大,小时候就一起摸野藕,没人教她们游泳她们都是自己淹着淹着就会了,裴宣只会狗刨。
  她狗刨跟别人不一样,她很有自己的特点,因为她从小一紧张就容易同手同脚。
  郑牡丹曾经笑过她,这辈子就没看见她这么窝囊的游法,像只扑棱蛾子在水里乱扇,竟然神奇的能游起来还淹不死。
  她不会其他游法,用上辈子的游法郑牡丹会认出来,所以她干脆不游,反正有人会救。
  郑牡丹一直笃定她是赝品大概也是因为游泳的事,裴岁夕和先帝长得再相似,面对性命攸关的事时人会做出最本能的反应。
  她由此得出判断裴岁夕不可能是裴宣。
  而子书谨当时跳下去了,子书谨在水里发现她腿伤的没那么严重但就是不动。
  “微臣哪里有寻死?只是水太冷脚踝又扭了,”裴宣灵光一闪想到了理由,“当时腿抽筋了。”
  那么冷的水突然掉下去很容易抽筋的好不好?
  这时候就应该说点好听的哄一下太后,裴宣忍住脚踝的疼立刻道:“说来微臣一直不曾好好感谢太后救我性命,当时水那么冷,太后千金之躯怎么亲自下水?”
  别拧了,要断了。
  “先帝十四岁时也曾在泽湖落水。”子书谨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突然讲起了先帝。
  “先帝十四,太祖与皇后反目,皇后谋反被诛,身为皇太女的先帝失去圣心被幽禁半年,朝臣蠢蠢欲动欲另立储君,朝堂内外对先帝攻讦不断。”
  子书谨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只是娓娓道来一段历史,似乎回到很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
  十四岁的裴宣被幽禁在一方狭小的天地里长达半年,她所能行动的最大限度不过三丈,抬头是一尺见方的天地,对于她那样天性热爱自由的人来说无异于地狱。
  她的宣宣就站在那扇小小的窗户前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日夜。
  半年后由她布局,郑牡丹为首请求太祖释放太女,能让她出来体面的过一个年节。
  可是有太多的人见不得她东山再起,只有她倒下储君的位置才能空缺出来,那些皇子皇女身后的家族才有机会。
  有人设局将裴宣推进了泽湖。
  “哀家当时就在岸边,未曾去救先帝。”
  太祖皇后已死,以后的路还长,裴宣要一步一步的踏着尸山血海走下去,没有人能代替她,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子书谨站在岸边镇定而冷漠的看着裴宣。
  她以为裴宣会挣扎会求救会愤怒会疯狂,但是什么都没有。
  年少的裴宣像断掉的衰草就那么静静的沉了下去,她浸没在冰冷的湖水中,海藻般的长发与幽深的水草交缠,快要融为一体。
  “她竟毫无求生之志。”
  当年十四岁的裴宣和那一日一动不动的裴宣重叠,她在那一刻感受到久违的撕裂心脏的痛楚,像一把剧毒的刀剜着她心口的肉。
  当年的子书谨在那一刻才感到一阵心慌,她跳下冰冷的湖水将裴宣抱起来,然后在她醒过来的那一刻给了她一巴掌。
  “哀家一直很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在先帝落水的第一时间就跳下去,而是在岸边冷漠的看着她。”
  她的宣宣在水里透过透明的波纹是怎样看她的呢?她是不是也很绝望?所以才想用死结束这一切。
  子书谨放松了紧攥在裴宣脚踝上的手,语气无限悠远:“哀家也很后悔,当初不应该打先帝那一巴掌。”
  她既恨又怒,她那一巴掌貌似是打醒了裴宣,其实不过是把她的宣宣无限的推开。
  从那之后,她的宣宣就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一直到最后她都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哀家当时,应该问她冷不冷。”
  水里冷吗?宣宣。
  第63章 哀家有时候是真的想给先帝脚上绑上一条链子,锁在哀家身边
  还挺冷的,差点给她冻的不想活了,又怕再挨打,硬生生站起来了。
  死不了就得面对,后来她真还一步一步爬起来,害她的她都一一给人淹死了。
  她不嗜杀但也不是什么一捏就软的柿子,但她后来确实老做噩梦,梦见在岸边冷冷注视着她的子书谨。
  她的脸显得那么遥远和模糊,让人看不分明,渐渐的被水的波纹所淹没。
  她现在应该假惺惺的来一句,太后用心良苦先帝必然感知您是为了她好,不会记恨您的,但她不想说出来,感觉安慰子书谨显得过去她的苦无足轻重。
  她想了一下,慢慢抱了子书谨一下:“太后,都过去了。”
  不是不冷,只是过去了,先帝都烂成一把骨头了,你现在还想又何必呢?先帝不会知道也不会回来了。
  现在活着的只是裴岁夕。
  子书谨沉默了一下,弯了一下嘴角:“是啊,都过去了。”
  她圈在裴宣脚踝上的手慢慢放松,用内力按揉刚刚差点被她拧断的脚踝。
  “先帝年少时就不肯听话,哀家对她说不能做的她都偏要做,哀家告诫过她当时内外不宁,叫她不要走动,可是一听见妘妘生病她还是要去,结果被推下了泽湖。”
  她的语气格外森冷,好像先帝做下了什么滔天的祸事。
  裴宣闭嘴,她觉得子书谨昨天夜里可能梦见先帝了,一大早的在这宣泄对先帝的愤恨。
  她很想问如果子书珏生了重病夜里发高热喊姐姐喊到嗓子沙哑,我们睿智冷漠的太后会去看吗?
  不过子书珏这种便宜妹妹太后也不一定在意。
  “哀家有时候是真的想给先帝脚上绑上一条链子,锁在哀家身边,这样她就不能做出让哀家生气的事。”
  野心勃勃啊我的皇后,你还不如说你想推翻皇帝把她幽禁起来,这不更简单好理解?给皇帝上脚镣,亏你想的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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