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裴宣捏了腻小家伙的脸,昨天跟子书谨溜的那么快,还以为真一点不担心你姑姑呢,原来还是有点良心的嘛。
这么难的问题就不问小家伙了,估计她也回答不上来。
裴灵祈把脖颈上的小貔貅攥进手心,牵住裴宣的手走拾阶而下,台阶上的雪已经被宫人清扫的干干净净,但琉璃瓦上还铺着一层晶莹的细雪,在阳光下静悄悄的消融。
裴灵祈磨磨蹭蹭的,好久才问:“哼,你以后的每一年都会陪我过吗?”
“嗯?”她声音很小裴宣还是听见了,微微偏头去看她,“那陛下是希望能一起过呢?还是不要我一起过啊?”
明明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还要问!裴灵祈气的甩开她的手:“孤、孤才不要!”
“那就不一定咯。”
不一定一直在这里,也不一定一直陪着我吗?裴灵祈难得的眼眶发红,她气呼呼的背过身去大声道:“孤不理你了!”
我要去给母后告状!
她气冲冲的提起小裙子往台阶上跑,跑了没两步又突然转过身来,屋檐的雪映照出琉璃的光彩,她居高临下叉着腰非常唬人的样子:“孤是皇帝!孤命令你不许走!”
裴宣没忍住笑开,眉眼带笑,朝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礼:“臣遵旨。”
缺爱的小姑娘会更加珍惜身边每一个人,就像她年轻时一样,可她慢慢的明白,人生就是慢慢的失去所有亲密的珍惜的一切。
无可挽回。
裴宣出宫的时候宫人招呼着她留步,而后从一旁的树后牵过来了一只羊。
是的,还是一只顶肥的山羊,宫人把栓羊的绳子亲手交给她,显得特别和颜悦色:“太后亲自吩咐的,下官特地给裴大人留了一只最大的,裴大人看看可满意?”
没想到早上的梦想实现的这么快?是因为她看人家高官分羊眼神太热切了吗?
子书谨早上暴怒的跟只火药桶一样竟然还能抽空观察到她对人家分羊的羡慕,在暴怒中保留理智和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真是可怕。
那么早上的暴怒是真的暴怒还是想借此观察她的反应?毕竟知道她们行踪的除了虎视眈眈的郑牡丹和居心叵测的子书珏,还有自己这个谄媚太后的佞臣啊。
子书谨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吗?
别人对你好你还在背后揣测人家真不是东西啊,裴宣反思了一下,但丝毫没觉得愧疚,因为这就是子书谨教她的。
没有人会对你无缘无故的好,待你好必然有所求,陛下,你需要的是估量他人的所求你是否能够承担的起。
一只羊怎么的还想要我的命吗?
裴宣牵着羊漫无目的的想,顶多给你再求个平安符了事了,出去的时候不出意外的收获了一众注目礼。
无她,人家高官厚禄的大人们有仆从牵羊,哪里见过自己牵的,而且那只羊还时不时想去偷啃宫中的花丛,拽也拽不动实在让裴宣丢尽了脸面。
丢脸的裴宣直接把这只肥羊拉去了客栈,客栈兼着饭馆可以帮忙宰羊。
“帮我宰敢要我半只羊?怎么不去抢?!”
“大人这话说的,好歹大人也是京官......”
京官怎么了?京官也不妨碍我穷。
抠搜穷鬼裴宣在大客栈掌柜嫌弃的目光里牵着羊在城里溜了一圈,最后走到一间偏僻客栈门口。
这地儿又破又烂门口那棵柿子树结的果子应该特别难吃,都翻年了还挂着果没人要,门口的招牌都缺了个角。
裴宣走进去,里面的伙计正在打瞌睡,看见她勉强支棱起一只眼皮问:“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我买货。”裴宣四处看了一遍,里面更破了,比五年前还要破。
“买货出门左转。”伙计往外一指。
“我要买外边没有的货。”
伙计终于把眼睛睁开了:“姑娘要买什么?”
裴宣微微一笑:“命。”
伙计站起身来倒也没被吓着只是说:“姑娘稍等,我去问问掌柜的。”
裴宣找了个桌子坐下,这儿破的很,楼上楼下三层楼还外搭一个院子,门口有粥棚,每逢初一十五会施粥,住宿也便宜,但基本没什么客人。
因为据说这里闹鬼,之所以没进账还开着是因为这儿头上有人,这其实是句废话,满京城里头但凡能落户的铺子哪个不是头上有人。
伙计去了良久才回来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裴宣牵着羊进了后边的院子看见一树半开的山茶,肥羊上去就要啃,被裴宣扯了回来。
“别什么都啃,这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伙计心中讶异但没说什么,很快就掀开布帘子,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她微微弯着腰,身形纤细,有些含胸驼背的模样。
这是一个长时间曾在宫中伺候的人。
“掌柜的,人来了。”伙计还要去看店说完便退了出去。
裴宣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对面的人原本在慢悠悠的喝茶,见她如此不见外禁不住抬眼在看见她面容的瞬间震了震,瞳孔都扩大了一圈。
“你......”
为什么见到我跟见到厉鬼一样?
“茶洒了。”裴宣非常贴心的提醒。
滚烫的茶水被抖了一手,她竟然没什么察觉,我这张脸有这么可怕吗?真做亏心事的见着我还能亲亲蜜蜜的,你们没干过的一个个吓的要死干什么?
那人赶忙放下茶盏,手还在抖,一双眼始终没从她脸上移开,掐着一把故作老成的嗓子问:“姑娘要谁的命?”
“它。”裴宣指了指站在门边直直盯着门框的肥羊开口。
再好的涵养也要坏了,要不是这张脸张太吉指定直接让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赶出去再痛打一顿。
“你莫不是耍我?”她一张显得秀气的脸冷了下来,“现在出去就当你走错了,既往不咎。”
脾气说不上好还是更坏了,裴宣不走:“又不白帮宰,我分你们一条羊腿不行么?”
然后赶在张太吉发怒前抢先开口:“除了这只羊我想再收点最近流通的金银珠宝,是最近流通的。”
裴宣强调。
“多近?”张太吉脸色勉强好了稍许。
“今天之后只要抛出的我都要。”
赵姨娘他们肯定是炸了裴家地下的密室,既然炸了肯定就要抛出来换成银子,年节皇商是不可能歇着的,这是巴结上官送钱送礼一等一的好日子。
偷出来的东西不可能在明面上抛售,肯定只能在地下交易,整个京城说的上话的地下交易子书谨和郑希言绝对都有所涉猎,只有这里可能暂时没有她们的手脚。
因为这是当年太祖皇后给出宫养老的宫女太监置办的营生,太祖皇后心善在宫里伺候的改善住宿,出宫难以谋生的给她们置办铺子良田让她们不至于流落街头。
裴宣年少的时候还曾经跟着她娘出来教她们算账开店,虽然最后亏的她把压岁的年礼都当了。
后来她接手对这些在宫中侍奉一生的老人也多加抚恤,她发现这些在宫里呆了一辈子的人大多数不太适合好好做生意,因为太监说话有点阴阳怪气,容易被打。
常年伺候人宫人性子就容易软和,特别容易被欺到头上。
裴宣就让他们做点暗地里的营生,都是生意,只要不杀人放火违反国法怎么了?
当然官府悬赏的恶人和官府杀不了的恶人也可以杀,很快她们就做的风生水起,因为宫里的人嘴严,知道分寸。
后来她将死时将秘密将一批心腹全部遣送出宫,让她们自谋生路,她不敢把这些人留在宫中,在她死后子书谨会清洗她留下来的一切。
她本来不准备惊动这些人的,她只远远打听过,没有她的扶持她们也活的很好,只是现在不得不动用一下,裴家地下的那批东西有鬼。
她自己别说没门路了,她连银子都没有。
“好大的口气,姑娘知道咱们京城地下一天流通的金银珠宝是多少数吗?”张太吉笑了一下,最光明灿烂的所在就是最阴暗的所在,京城一天到晚见不得光的交易多的是。
“你收来后我自然能分辨出我想要的东西。”她心里有数。
“那姑娘预备出多少定金?”这么大量的收购需要的钱财不可计数,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姑娘能拿出来多少,张太吉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家当,最后停留在她手腕上那只显眼的镯子上。
不由得瞳孔又是一缩,她嘴唇蠕动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裴宣把那只显眼的镯子往衣袖里挪了挪,突然冲着屏风后面眨了眨眼:“绿蚁杯行吗?”
那是一扇略显老旧的灰色屏风,里面看不出有任何人影,然而她确实是直接对着那面屏风说的。
张太吉脸色一变,不知是因为绿蚁杯这个名字还是因为面前这个看向屏风后的动作。
那面屏风一动不动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裴宣依然不肯放弃的看着,许久,一道女声柔和的传了过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