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老爷说大小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家中大小姐年纪最大,大小姐结了亲才好给二小姐相看人家,老爷已经邀了几位正当年纪的小姐到府了,正在花厅等着了。”
  灵书也着急,人都到了才通知大小姐,摆明了要坑大小姐啊,这若是去迟了日后怠慢人家名声不好可怎么好再说亲。
  “大小姐我看老爷是准备把大小姐嫁出去,再给二小姐招进来,这样好吞了咱们家的家业,可大小姐不成婚也不成,唉,不管了,总之大小姐先起来再说!”灵书絮絮叨叨的,赶紧从柜子里找出新年做的衣裳摆在榻边,仔细挑了一身好的。
  “幸好过年做了几身,不然连个见人的衣裳都没有。”
  裴宣已经彻底清醒了,她猛地从床上翻起起来,背后一片冷汗。
  裴远珍这个老东西想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我还想活着了。
  裴宣被催促着用最快的速度梳妆打扮然后来到花厅,不是梦,裴远珍是真疯了。
  花厅中此刻有几盆山茶开的极好,一位少女正在此处赏花,她爹有点良心没给她找男的过来相亲,要是男的她现在就冲过去先打一顿再说。
  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孩子坐在那里她有点下不了狠心。
  但下不了也得下,不然容易出人命官司。
  “裴大人。”对面这位姑娘家世应该不差,抢先同她见礼,礼数周全,容貌不算特别艳丽但也是清秀佳人很是顺眼。
  “夕夕可来了,这位是皇商胡夫人的外甥女,哎呀夕夕你怎么来的这样晚?快给人胡姑娘赔个不是。”
  裴岁夕亲娘不在,如今能做主是正是赵姨娘,赵姨娘脸色仍是不大好,显得心事极重,但也能强作无事的介绍。
  “辛苦胡姑娘走一趟,只是我目前并没有结亲的想法,不过是家中胡闹,耽误姑娘了,我一定备一份重重的礼去赔不是。”
  她这话忑伤人,但不伤人更容易出问题。
  那位胡姑娘年纪尚轻闻言有些怔愣,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一双眼透着些惊讶。
  “灵书还不快送胡姑娘回去?这么大的雨再不走可就迟了。”
  “放肆!”赵姨娘脸上发黑,狠狠一掌拍在桌面上。
  她辛辛苦苦给人介绍布置,结果这丫头来了一句话不跟她说先这样打她的脸,她本来心情不好,这一下更是点燃了火药桶,“大小姐你莫不是昏了头了!这是老爷的意思!”
  谁的意思都不管用。
  “灵书,还不快去?”裴宣加重语气,天空骤然打响几声惊雷,闷闷的敲在穹顶,叫人心浮气躁。
  灵书虽不解其意,但一向以小姐的意思为重,立刻上前牵引那位姑娘:“姑娘我们先走吧。”
  裴宣和赵姨娘剑拔弩张,裴府后门被轻轻扣响。
  守门的小厮正在打哈欠,不期然听见一阵敲门声,这声音不重但如同敲在人心之上,叫他立刻有了几分清醒。
  他打开门,本来想斥责两句怎么不走前门,看见屋外的人却是一怔。
  门外大雨如注,雨伞如夏日的荷叶片片散开,其中一把白绸伞面下如同矗立着一捧雪,伞面遮至下颌,不曾露出眉眼。
  大雨仍在滴滴答答的落,敲的人人心浮动。
  领头的女子同他一笑:“佳客临门,拜访旧友。”
  第68章 当着三朝老臣的面,狎玩重臣的女儿,太后不心虚吗?
  赵姨娘面色数变,忽而像是卸了心力一般,扶了扶鬓角:“我这个做庶母的是管不了大小姐了,来人,去请老爷。”
  找谁也不管用,什么东西也敢管到我头上来了?
  裴宣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执伞而去,那一眼极冷,赵姨娘在京城摸爬滚打了这些年,就算没真面见过天颜,皇亲贵胄也见过不少,那一眼叫她也不由得心头一震。
  丝毫没有了往日的随性散漫,倒真有几分尊贵冰冷。
  她张开口想阴阳两句,裴宣却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她,径直撑伞走进漫天雨幕里。
  京城是子书谨的地盘儿,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子书谨的耳目,她自认为动作够快,却不知是否来得及。
  出事就甩给那个裴远珍老东西,反正也不是我想相看漂亮姑娘,我是被逼的呀。
  虽说子书谨可能不讲道理通通迁怒。
  倒是裴远珍动机可疑,他这种钻研几十年的官场老油条应该很清楚裴家已经出了问题,在危险的边缘摇摇欲坠。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想,如今女儿入了太后帐中,他这种本身就是靠入赘当上官的应该死扒着这点裙带关系以求自保,而不是突发了失心疯,要给女儿结门好亲事,跟太后抢人。
  裴宣一边思索一边行走,很快她就知道了前一个问题的答案。
  那一方小小的院落外立着数把铅灰伞面的油纸伞,她们沉默的站在门外,如同一株株矗立的树木,无声但给人压力,大雨瓢泼而下,一滴一滴浇在灰色的伞沿。
  完了,来不及了。
  广百神色仍然温和,稍稍让开一条路:“小裴大人请吧,太后正在等着大人。”
  “我能不进去吗?”裴宣望而却步,她几乎能想见此刻子书谨滔天的怒火。
  广百被她说的一愣,摇摇头道:“大人说笑了。”
  她是真的有些佩服这位小裴大人,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换成一般人太后亲至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抖如筛糠,这份气魄倒确有三分肖似先帝。
  裴宣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走了进去,想了想又回头亲手将院门的木栓给带上了。
  院子里倒是没人,几丛竹子在冬日里仍然青翠欲滴,裴宣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变化,这才走进屋檐下回身收伞。
  木门敞开着,门边炉子还在咕噜咕噜的作响,这是灵书临走前烧的热水,还没有烧开。
  她再往里看去,看见了一袭白裙,来人斜靠着她平时发呆歪的躺椅上,手中正把玩着那只血玉镯子。
  那只手是有力量的,但是又因多年不曾劳动而显得苍白,与血色的镯子相映成趣,此刻微微低垂眼帘,眼睑下垂落一片阴影,姿态很放松,并没有勃然大怒的模样。
  裴宣痛苦地想闭眼。
  越是这样越是气的厉害,暴风雨前的平静,她深有体会。
  子书谨听见了脚步声,目光从镯子上移到立在门前的人身上。
  十七八的少女清秀而灵动,她太活泛肆意于是少让人注意到她的容貌,她其实有着极为出众的相貌,乌黑的长发垂至腰,点漆似的眼眸,肤色带着少年人的白净透亮,还有裴家一脉相承的美人尖。
  她不爱矫饰,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草绿的长裙,像早春嫩绿的柳枝刚刚抽芽。
  这样的颜色太过鲜嫩,早已不在曾经先帝所选择的范围之内,却很衬这个年纪的少女。
  春意盎然,生机无限,层叠的裙摆像一个又一个未知的春天。
  去见那些年轻的少女合该要穿这样鲜嫩的颜色,子书谨无声弯了弯嘴角,没让人感到笑意,只让人感到寒冷。
  “刚去见了胡笳的侄女?祖籍江南,年十七,好下棋,文弱秀雅,小字宛宛,家世虽然差些但容貌秀美与赵家私交甚笃,家资丰厚,”子书谨好整以暇的细细转了一圈那镯子,唇角含笑,:“见的如何?”
  你都不知道了吗?还问,裴宣有点想抬头望天。
  “太后知道的比我清楚。”
  至少我都不知道她祖籍在哪儿小名什么,我只是远远见了一面,有个模糊印象。
  “怎么?她们比我好吗?”
  那些鲜艳明媚正当年华的女子。
  怎么一开口就直接问这种话?这个问题好回答也不好回答,其实裴宣大可以继续糊弄一下,例如太后天资国色如天上明月,岂是地上凡女所能比拟?但她沉默了一瞬,却不想再这么糊弄下去了。
  子书谨大概也不想听,说不定会被打死。
  “我只想过平平静静的生活,给太后您当面首,我怕杀头。”
  你太危险,靠近你就是靠近了死亡的风险,我太惜命,也太懦弱,不愿意再用一生去跟你纠缠,那太可悲了。
  “你此刻说的话就是要杀头的,”子书谨的声音完全冷了下来,窗外闷雷阵阵,“你以为哀家舍不得吗?”
  舍得,您当然舍得,是我贪生怕死。
  窗外的雨声在此刻渐渐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敲在屋檐,如同一滴一滴敲在鼓噪的人心上。
  “过来。”子书谨攥紧镯子冷冷的看着她,嘴角依然含笑,慢悠悠的仰倒在躺椅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掩盖着将欲喷发的山火。
  裴宣眼睫颤了颤,漆黑的眼里涌动着一些复杂:“太后确定要在这儿?”
  “哀家让你过来。”
  她用了哀家,声音沉的能够滴出水来。
  需要身体的接触让她平息心中*沸腾的怒火,那些女子是那样年轻美丽,像一朵朵鲜艳夺目的花朵,她却已经和裴宣错过了太多年,那是一生和又过去的整整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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