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人死如灯灭,但前朝国库珍奇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下落不明,这批前朝皇室囤积数百年的家底,随着雍州王的死被永远的封存进了棺材里。
缺了这批家底太祖登基的前几年过的尤为困苦,太祖曾下令彻查但一无所获。
“本侯还查到早年赵家经商就是拿的熔铸的金裸子起家,原先只以为是裴远珍私下收受贿赂,但不想他却是比这胆子大的多,他昧下了前朝国库一部分奇珍,裴大人说是不是胆大包天?”
裴宣点点头表示很认同:“老东西真是活腻歪了,罪该万死啊,请宁侯上书一定重判,他虽然是我亲爹,但忠孝难两全,太后待我恩重如山不可辜负。”
“裴大人好像并不惊讶?”子书珏颇有些探究,没吓到啊。
啊,其实是脸冻僵了,做不出惊讶的表情。
裴宣恳切的望向子书珏:“下官是个文盲,不如宁侯博学多识。”
裴宣露出一个看似真挚实则狡黠的笑容:“臣不知道前朝国库的事儿啊,毕竟史书没写。”
就算写了也烧完了。
子书珏被她难得的一瞬狡黠晃了晃眼,一瞬间沉默下去。
看着子书珏难得的吃瘪,裴宣心情好了不少:“宁侯当日也不是真为我出头吧?不过是借个由头羁押裴远嫣。”
裴远珍是重臣拿不了,先拿住他女儿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要是子书珏今天真谁都没拿住,她就可以把脑袋挂她姐寝宫门口了。
“我只是看不得你那么优柔寡断,窝窝囊囊,”子书珏微叹,几乎有点恨铁不成钢,又唰的一声抖开扇面,遮住半张脸,那双眼睛很快笑了起来,“我今儿才发现其实裴大人也没那么窝囊不是?”
她又怂又软又没骨气,像一团棉花任由搓扁揉圆,但真要下力气去捏一下就能发现里面还是有刺的,真捏上去了容易鲜血淋漓。
裴家转瞬倾覆,她至少能在里面全身而退,哄到太后怎么不算一种本事呢?
“过奖过奖。”裴宣非常谦虚的跟她寒暄了一下,寒暄完转身就走。
在转过一处拐角时,脚步却是一顿。
郑牡丹不知何时到了,此刻正立在屋檐下沉默的注视着那棵玉兰。
细雨微风吹落的花落了她一身,让她看上去显得孤寂又冰冷。
她和郑牡丹一起移栽了这棵树,却从来没有一次一起看过这棵树花开。
裴宣靠在墙边无声的看了半晌,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没人在乎她一个小女官在不在乎一棵树,喜不喜欢看一棵树的花开。
如果她还是皇帝,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来看一次这棵树就会被拿篱笆围起来,请最好的匠人折腾着松土浇灌,等到她死了又被揣摩新帝的心思,决定是砍还是留。
还不如在这儿蛮横肆意的天生地长呢。
郑牡丹可不跟她一样没内力听不出脚步声,顿了一息就偏过头来冷冷瞥着她。
那双寒冷的眼睛像是在骂不给个理由打扰本王就去死。
我还真有理由,裴宣掏出一瓶金疮药晃了晃:“殿下,陛下让我交给殿下的。”
小不点儿很关心你的,所以不要每天板着张死鱼脸了。
郑牡丹,高兴一点啊。
郑牡丹看向那个斜靠着墙的少女,呼吸微微一错,心脏传来一阵难言的隐痛,像被什么人轻轻掐住。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毫无关联的两个人这样像呢?
第78章 只是代母休爹而已。
子书珏是个做事妥帖的人,来的时候被逮住不归她管回去的时候特地派了辆马车送她回去。
灵书除了鬓发有些乱之外倒是没受什么刑,见着裴宣先是上来紧紧抱住她的手臂查看她有没有事,而后便战战兢兢的看着周围衙役。
哪怕在这种时候,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护着裴宣。
裴宣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事了,拉着她上了马车。
“小姐,他们进去抓人的时候说没找着老爷,老爷去哪儿呢?咱们、咱们怎么办呐......”灵书的手还在抖,迫切的寻找着主心骨。
“没找着就没找着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裴宣握了握灵书的手,将自己暖和的温度传递到她冰冷的手掌,“裴远珍是招婿到裴家的,你忘了吗?”
“没忘!”一说到这里灵书立刻开口,但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个招进来的女婿还敢有妾室,也就是仗着我们家没人了胆大包天,按七出之条这叫淫去,我娘没了没人管得住他,既然如今我到了年岁入朝为官当然该我接管家里。”
“入赘改姓日后皆与原籍无关,他想给裴远嫣改姓回去这不是反复无常吗?”
“所以?”灵书好像隐约悟到了什么。
裴宣撑着下巴微微一笑:“我会上书太后请太后准许我代我娘把他给休了,逐出裴家送还原籍。”
灵书惊讶的张大嘴巴:“可是小姐,那是老爷是你爹啊......”
“我爹又怎么了?只是代母休爹而已,”裴宣无所谓,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哂笑了一声,“更大逆不道的事我也不是没有做过......”
“什么?”她后面这句话声音太低,灵书没太听清楚。
“没什么,”裴宣摇摇头,粲然一笑,“裴远珍不是死活忘不了他姓刘的三代单传怕断了血脉吗?把他改回原名送回原籍不正合了他的心意?这天下没有比我更孝顺的女儿了呀。”
不是不想当上门女婿,这么多年一直想着你老家那一亩三分地又吃又吐吗?现在好了用你自己的姓死去,怎么不算一种得偿所愿呢?
灵书虽然有点忧心忡忡但很快撩开帘子想到另一件事:“唉,小姐马车往哪里去啊?去城东啊,那儿的屋子便宜些,不能靠近皇宫,太贵了!”
“笨啊,”裴宣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回家啊,姓刘的被遣送回原籍抄家自然抄的刘家,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啊?”
灵书还是很难理解为什么上午被抄家了下午就能回去这件事,但发现竹意轩还好好的一点没受波及还是很开心,细心的把锅碗瓢盆收拾出来预备准备晚饭。
为了庆祝今天死里逃生她还从池子里捞了一条鱼出来准备煮着吃,所有人都不在了,没有任何人约束她们,这个偌大的宅子只属于她们两个人。
捞完了又有点忐忑:“小姐,这个鱼能不能吃啊?”
“喜欢吃就吃呗。”裴宣丝毫不以为意,再贵的鱼又怎么样呢?想吃就吃啊。
灵书开始杀鱼,裴宣沿着裴家的院墙开始溜达,这是第一次,没有任何人能拦住她。
当初的地道早就被掩埋了,她估摸着地道延伸的方向一路走到花厅之后,那是待客的正厅,再往后就是裴远珍的书房。
推开门才发现根本不用寻找,大门拆毁,书架倒塌,隐藏在书架背后的密室也早就被暴力破开。
裴宣走进去,被砸破的密室投进来一片阳光,她微微眯了眯眼,密室地板被凿开一个大洞,像是被人蛮横的炸开,黄土飞扬,再往里看去洞里泥土堆积已经被封上了。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精钢,这是一间用精钢加密过的密室,怪不得需要在大年夜借助烟火炮竹的声音强行炸开。
那些堆积如山的前朝珍奇已经不见踪影,这里只剩下一地狼藉。
裴宣眼尖在黄土堆积当中看见一张残破的宣纸,她弯腰拾起抖落泥土放在膝上展开。
这是一副画技平平的画,应该已经很多年了,纸张边缘已经微微泛黄,有着岁月侵蚀的痕迹。
画里的女子脸颊圆润,双眸略长,显得温婉而宁静,似在看着远处,眼中有化不开的忧愁。
有裴廖青似乎有几分相像。
裴宣展开蜷曲的最后一点边缘,看见一行清隽小字。
时在庚寅良月远珍书。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隐约可见南茵两个字又被匆匆涂改掉。
送给裴南茵的?
裴岁夕的娘亲。
裴宣将宣纸卷起收入袖中,冷不防碰到了一个东西,子书珏给的玩意儿。
裴宣迟疑了一下,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眼,很好,什么都没有,整个宅子都被抄空了。
她拿出香囊打开,沉甸甸的宝石,或许是什么西域来的手链脚链什么的?
红碧玺?成色不错啊,工匠手艺也不错,放外头得值几千两吧?就是好像不是手链啊。
裴宣倒在手里,没看清这是什么,遂拈起一串放在眼前晃了晃。
很是精巧的小玩意儿,用薄薄的银片制成展翅颤动的镂空蝴蝶,蝴蝶中心是用昆虫翅足组成的一个小夹子,下面坠着一颗水滴状的碧玺。
切割成无数棱面的精巧宝石在她眼前反射出无数微光,闪的她微微一个失神。
夹子?!
裴宣先是愣了下来,继而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下意识的收紧掌心,做贼心虚一般回头望去,后面根本什么人都没有,她才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