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裴宣恃宠而骄闹了这么一回后终于在半夜发起了高烧,烧的迷迷糊糊哼哼唧唧,一副命不久矣的糟心模样,把裴灵祈都吓了一跳,大半夜的裹着被子握着她的手,眼里两泡泪只差求她不要死,把白天的嫌隙忘了个一干二净。
子书谨命广百拿着手谕大半夜的下山去请太医,惊动了凤泉行宫校骑营一干人等。
庄姝对此愤慨不已:“靠卖身上位的小面首竟然如此嚣张跋扈,什么大病,不过风寒发热也要半夜宣太医,怎么的?等天亮几个时辰就烧死了?”
“住口!”郑希言忽然厉声开口呵斥,“去请太医。”
“将军!”庄姝震惊。
“怎么?你难道想抗旨?”郑希言一双桀骜的眼冷冷看过去。
庄姝纵使有满腹的愤怒委屈也不敢再发一句牢骚,咬了咬牙才心不甘情不愿道:“是。”
庄姝一直到策马出营的时候还是很憋屈,我这不是替陛下抱不平吗,将军你前两天不是也这么骂吗?怎么今天就调转枪头呢?
她憋屈的这一会儿忽然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她寻声回头只看见消逝在山林中的一抹背影,银马乌发,腰佩乌金长刀,大氅在风中呼呼作响。
将军?
她不禁讶异,如果没看错那是上山的山路吧?
她心里陡然有一个诡异的猜测,将军也许可能是上山去看那个太后的小白脸的?毕竟刚刚传下消息那个小白脸发了高热。
这个猜测荒谬极了,可她心里竟觉得这可能是真的,旋即更加愤怒。
好啊,那个小白脸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连将军都哄骗到了。
行宫年过六旬的老大人背着药箱就上了山,给裴宣施了针,开了药方,又在竹舍多多的加了几个火炉子升温,一直闹到第二天拂晓烧才退了下去。
老太医在行宫消息难免不灵通,今日见了陛下太后对此女的重视把老大人也吓出一身冷汗,施针问药也难免小心翼翼,等烧终于退下去才算放了心,简直比医好一件疑难杂症还要长松一口气。
本以为此间事了可以歇一歇,在竹舍后的院子里亲自择药时不欺然看见了立在院中的平南王。
周围宫人不知被支去了何处,平南王一身墨黑大氅在春日拂晓的清晨显得孤桀不驯。
老太医下意识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暗暗叫糟。
平南王和太后关系不睦,在朝堂上剑拔弩张之事哪怕他这种闲人都隐隐知晓,平南王来此不会是准备指使他做些什么手脚罢?
老太医心中暗暗叫苦,谁知平南王却只是开口:“烧退了?”
老太医愣了一愣才回道:“回殿下的话,裴大人的烧已经退下了,现正在榻上休息。”
平南王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又过了半晌才蹙着眉道:“她......身子骨如何?前两日手臂上的伤重不重?前些日子腿上的伤好全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才极艰涩的继续:“从前,落水的事有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去年冬日,她得知子书谨又纳新宠冷落灵祈怒不可遏,将裴宣溺入水中。
去年冬天那样冷,她还瘸着一条腿受了伤,被按进水里呛到没有?自己没有认出她来,她是不是,很难过?
第96章 哀家留下来陪你
老太医觉得这个春日春耕的日子着实没有选好,司天监当真是玩忽职守。
继太后身边宠臣起居舍人裴大人风寒起热后,一向身体康健的平南王竟然也被风吹倒下了,不得已在竹舍暂住。
端着药碗的太后听闻此事面色都沉了沉,裴宣病的迷迷糊糊,听见郑牡丹病了勉力睁了睁眼,试图偷听一耳朵。
老太医自觉要把平南王的伤势通禀太后连忙道:“倒不是什么大伤,只是殿下这些年在战场上受的伤未曾及时调理长年积压,如今被寒风一催又有些复发,如今不大好骑马,只好在竹舍暂且歇下,相信疗养些时日应无大碍,其余——”
老太医话还没说完,子书谨看着已经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某人目光更加森寒,断然打断道:“够了!”
裴宣嗖一下钻进了被窝,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裴灵祈瑟瑟发抖的躲在一边,一脸正直的看着自己的书,和某人一起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子书谨容色紧绷,又在看见这俩如出一辙的动作后无声舒了口气。
总之,旧伤复发的平南王还是在竹舍住下了,这竹舍起初建的意图不过是贵人们无事烹茶煮酒的地儿,总共不过数间屋子,几位大人物屈居在此,免不得低头不见抬头见。
平南王或许是出于要跟太后较劲的原因在,选的屋子就在太后竹舍的正对面,闲来无事把窗子一支撑着下巴还能抽空叫一声陛下。
正在喝甜汤的裴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的差点被滚下榻,险险把呛进去的汤水喝下。
倒是裴灵祈在太后冰冷的目光下压力山大战战兢兢的回话:“姑姑,何事?”
平南王一手支在窗边撑着下颌,这几日养伤总算没穿她几乎焊在身上的软甲,只披了一件灰毛锦的大氅,里面露出一点藕色的单衣衣领,微微伸出衣袖的手臂没了平时紧绑的绷带,露出伤病斑驳的肌骨,那张本来冷艳迫人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病中的弱势。
子书谨冷冷看着她,懒得戳穿她昨日密报她还在校骑营同人对战,身姿矫健的平南王仅仅一夜时间就衰弱的连马也骑不了。
“陛下身子骨弱,不能只读书,还是要花些时间强健筋骨上,”郑希言放下装模作样拿着的茶杯,“正好臣现在有时间,陛下出来练练武,让臣看看上次教陛下的长拳练的可有长进?”
裴灵祈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天姑姑笑的好像格外特别的温和,虽然从前姑姑也对她很好吧,但是......
现在看的她有点害怕,裴灵祈把目光移动到母后身上,其实,其实她也想去看看姑姑伤势重不重,但......
“陛下还有功课要做,平南王还是少劳费心力,安心养伤。”
子书谨冷冷开口,一句话杜绝了裴灵祈想跑出去的心思。
子书谨平时积威甚重,裴灵祈哪里敢忤逆自家母后,一眼也不敢多看郑希言低头乖乖读书。
广百温和但坚定的把帘子一拉,哗啦一声,浅碧色的竹帘连同对面倚窗的平南王一起被毫不留情的遮住。
整个室内只留下门框处几缕光影,郑希言脸色瞬间难看了一瞬,但很快平缓了呼吸,朝侍立在一旁的小医女招了招手。
然后不一会儿仅有一院之隔的院落里就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能被不熟武功的人听见。
裴宣:“?”
裴灵祈:“嗯?”
正在看折子的子书谨微微掀起眼帘,余光窥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搅动勺子的裴宣,眉头皱的愈发深:“何事?”
不一会儿广百恭恭敬敬的走进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道:“医官正为殿下割去腐肉,只是竹舍缺些镇痛丸药......”
广百也很无奈,平南王殿下向来与太后不和,平常便是疼死也绝计不会在太后面前示弱半分。
今日可巧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太后面前示弱,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这儿倒有几颗镇痛丸药,不知能不能用......”裴宣弱弱举手。
她昨天夜里喝酒醉的头疼,哼哼唧唧大半夜,子书谨见她实在难过叫太医给她拿了两瓶镇痛的药丸,分量大概只能针对头疼脑热这样的小病。
但这不是没有药吗?凑合一下也不是不行。
医女赶忙上前接过,十分感激的模样:“有的用便很好了,多谢大人。”
说罢朝脸色阴郁的太后欠身退下。
果然院子里再未传来那声隐忍的闷哼,一直担心的偷偷往外瞅的裴灵祈也悄悄松了口气。
“专心。”子书谨忽得敲了一下桌边,裴灵祈低低的应了一声。
“是,母后。”
她还有些不服气,偷偷去看这间屋子的另一个人,却发现对方蜷缩在被子里闭着眼一副补觉的模样。
什么呀,明明刚刚她也很想往外看啊,母后就只会欺负我。
裴灵祈小小的撅了一下嘴,又很快陷入课业的难题中去。
裴宣中午睡了一会儿,薄暮时分便醒了过来,裴灵祈早就做完了功课,在宫外相当于休息,太傅一个也没跟出来,所以她有一点属于自己玩乐的时间。
有母后在这里她绝对是不敢去玩水的,只好乖乖坐在床上解自己的九连环。
这个需要一定的技巧,裴灵祈解的不太熟练,裴宣看她短短的藕节一样的小手在翠绿的玉环中穿梭,偶尔卡住了小眉头紧锁,像一尊会动的瓷娃娃。
裴宣就会悄悄指点她一下,裴宣读书不行,但在玩乐上却是行家,她小时候第一个九连环还是她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