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是了,子书谨这样强势而不允许人生有任何不完美的人,就算养猫也只允许养一只矫健聪慧万中无一的猫。
  她这一生几乎无往不利,哪怕在尚且年轻时对权利的把控并不娴熟以致被太祖遏制,多年后也能反戈一击,绝地致胜。
  裴宣招招手,裴灵祈立刻支起耳朵凑过来听她耳语,听着听着把目光移动到院落外。
  唯有怀中那只小猫似乎窥见什么,湛蓝如洗的眼睛盯住某一扇窗户,轻轻的动了动眼睛。
  庄姝最近很受气,她受先帝提拔,感念先帝恩德,先帝崩逝后追随平南王南征北战,隐隐知晓当年宫变内情因此对有弑君之嫌的太后一直十分抵触。
  太后壮年丧妻,先帝崩后密报中有言常见美貌女子进入后宫,她原本已经十分不愤,不料更难以忍耐的还在后边。
  太后竟然光明正大的携带小白脸出游,好在还有平南王殿下和她同仇敌忾,不想不过两日不知怎的殿下和被那个小白脸灌了迷魂汤!
  虽未明说,但眼神时不时就落在那个小白脸身上!
  还因为她打裂了那个小白脸手骨重罚于她,罚就罚吧,正好不必再看见那张讨人厌恶的脸。
  可是谁知殿下半路有公务要回程,竟不放心那个小白脸,直言要她留下来看顾那个小白脸。
  军令不可违,她忍。
  但小白脸有什么可看的?她有手有脚十六七的一个大活人,怎么的难道会走路平地摔么?
  还要人寸步不离的看顾着,先帝都没这个待遇,我呸。
  庄姝心里不是滋味的很,将手里的刀舞的虎虎生威,一看就心情极差,周边没有人胆敢靠近。
  她耳力不错忽然听见身边有一道破风声。
  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挑衅她?庄姝怒从心头起,霍然回身,以刀相击。
  石子?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收回刀,然而石子早就被击飞回去,来不及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粒石子飞向回廊,射向屋檐下身姿颀长的少女。
  “闪开!”庄姝急喝一声。
  完了,庄姝背后冷汗直冒,殿下叫她好生看顾着这位,别叫人伤着她,不会到最后是自己把人打伤了吧,无颜面对殿下就不说了,违抗军令怕是难逃罪责。
  她刚刚用了大力气并不觉得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能接住,只能期望她动作快些能躲开。
  裴宣倒是气定神闲,只在那石子将要击中她那一刻险险侧身,庄姝原以为她是想躲开,却不料她突然伸出手。
  庄姝都没看清如何动作的,只见她衣裙蹁跹,再转身回来的时候掌心已经稳稳接住了那枚石子。
  “庄将军好刀法。”裴宣抚掌赞了一声。
  她眼眸灿亮,瞳仁漆黑,在山里的屋檐下更显得清亮又干净,庄姝一时不禁怔住。
  她比殿下和先帝小那么几岁,很小的时候就老在后边跟着这二位,先帝和殿下嫌弃她小并不怎么带她玩,但在她心中却一直憧憬着先帝和殿下的赞许。
  等她年纪稍长,先帝已登帝位万人之上,极少在军中行走,唯一的一次体察军情,她本有那个荣幸在先帝面前崭露头角。
  谁知或许是太过期待反倒紧张,她在那次大比当中用力太过断了兵刃,算作不战而败。
  她一直念念不忘至今,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憾恨难当。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得到先帝夸赞,然而看着面前这年纪尚浅的少女,她的心又跳动的厉害了许。
  她想,不怪殿下也要偏爱此人一些,她确实太像先帝,连她自己也禁不住有片刻失神。
  她过了许久才长长的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抱拳道:“裴大人谬赞了。”
  话虽这样说眼睛却亮了很多,只差亮晶晶的看着裴宣。
  “下官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裴宣笑了笑,慢悠悠走下长了青苔的台阶,“庄将军,陛下有事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嗯?陛下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庄姝疑惑盯着她的脸不自觉就同她走向僻静之处,走了两步忽而顿悟,陛下指的是年幼的女帝,而非先帝。
  庄姝本来以为自己绝不会情愿帮这个妄图代替先帝的女官跑腿的,她心中敬仰的只有先帝陛下,如何能忍受这样一个赝品在这里鱼目混珠?
  带着任务启程的庄姝眼神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竹舍,安慰自己,那是陛下的嘱托,自己不过奉命行事罢了。
  就是如此,绝没有自己被蛊惑的原因在。
  裴灵祈有些忧心忡忡:“这真的可以吗?”
  去请姑姑背书当靠山当然是可行的,但母后当真不会一怒之下把她们俩一起狠狠惩戒一顿吗?
  她虽然平时胆子挺大,但一向乖觉,保证从不触怒母后。
  “陛下,”裴宣轻轻叹了口气,俯身逗了逗她怀里的小白猫,“陛下仁孝,但先帝为您留下的辅政重臣自然是有她们的用处的。”
  她深深的深深的望进裴灵祈那双清湛圆润的眼睛里,如同望向某一个时刻的自己。
  子书谨当然是为女儿好,可有时候她的控制欲确实强到让人害怕。
  她习惯性把控一切,受不了任何偏离她掌控的人和事,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她失去权力的那一刻开始,立国之后收拾完外部的裴万朝第一时间收缴了子书谨的兵权,将她变相软禁在京中。
  汲取了前朝兵权分散的教训,开始了新一轮极端的中央集权。
  一开始是子书谨,因为子书谨年轻又遭受重伤,很快这种趋势开始蔓延,一直蔓延到白针。
  白针也许一开始并没有那般迫切的希望改变这一切,但她再不奋力挣扎一次,就将无声无息的失去反抗的力量。
  在这场极端的失去权力的动荡中,每一个人都岌岌可危,子书谨哪怕胸中有万千沟壑,也缺少能够实现的土壤。
  极端的压抑会导致极端的反弹,裴宣觉得子书谨就有点。
  她在后来几乎有一种病态的掌控欲和权欲。
  这种控制欲笼罩在了裴宣身上。
  第100章 你知道哀家最恨先帝的一点是什么吗?
  裴宣英年早逝,只留下裴灵祈一个女儿,很明显,子书谨的强势落在了裴灵祈身上。
  裴宣天性散漫性子洒脱养的也野,裴灵祈就不同了,她是完全出生起就被子书谨按照她的准则教养大的,裴宣觉得小家伙怎么一点胆色都没有。
  “我帮陛下留下它,但陛下要保证它不能抓坏东西,咬坏衣裳,更不能咬人,”裴宣拿手指点点小白猫的爪子,“不然太后发怒我也没办法。”
  裴灵祈点头如捣蒜。
  小猫跟着喵喵了一声,凑着鼻尖去嗅闻裴宣的气息,裴宣发现它是异瞳,一只眼睛湛蓝还有一只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
  “那孤给它取个名字吧?”裴灵祈很高兴,她很喜欢这种小动物,就跟喜欢追云一样,但追云太大只了,不能抱着怀里睡觉也不能牵进她的长信殿,这只就可以。
  “孤看见它时她在好大一片叶子下面,就叫她青青好不好?”
  这是什么取名方法?裴宣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当即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裴灵祈皱起眉头,对自己取的名字很满意。
  “既然是在叶子下面看见为什么不叫叶子?”
  “因为叶子是碧绿色的啊。”
  “那为什么不叫绿绿?”
  “你——”裴灵祈气的要去跟母后告状,转个身发现自己现在是偷偷摸摸背着母后来着,又委屈的转过身来,坐在屋檐下晃荡小腿,“姑姑什么时候派人来啊。”
  郑希言刚回营在听手下人禀告此此大比的规程,心里想着该怎么把日子压一压,冷不防就听见有人禀告说庄姝回来了。
  是子书谨这么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还是裴宣出了什么事?
  她忽而抬手压下慷慨激昂禀告的副将,副将惊讶的看着一向以军中事物为重的将军让他先停下,不由得一脑门官司。
  这是什么人如此重要?
  庄姝进去跟郑希言耳语几句,郑希言一开始脸色有些凝重,很快变得轻松起来,甚至嘴角稍微弯了弯。
  不多时就提笔挥毫写了一封书信,按上平南王的印信,交由庄姝,让她递交给太后。
  庄姝本来还很有些忐忑这么点小事也找殿下会不会被训斥一顿,眼见殿下心情不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以前也没见将军喜欢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啊?哦不,这是陛下的事,就算不得小事。
  郑希言思索了一下,嘴角弧度微妙,忽地叮嘱道:“做的不错,日后有什么其他事也尽可来找我。”
  裴宣遇见事肯来求助她,而不是去求子书谨,怎么不让人身心舒畅呢?
  庄姝虽有些困惑但还是点头应下,转身就要退下。
  郑希言瞥到她的动作:“日前让你留在竹舍,你不是还不愿意吗?怎么?现在就迫不及待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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