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庄姝被戳中心思支吾了一下,眼神闪烁着低下,她不太擅长撒谎,因此只好缄默不言。
总不能说是因为那个人确实太像先帝了吧?
“那是......说不定那个面首心思不正,属下要去看着免得带坏了陛下!”庄姝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郑希言面色莫名,懒得戳穿她这个拙劣的借口,懒懒挥挥手让她走了。
郑希言负手而立,看着庄姝策马而去,心中静静的想,连庄姝这样固执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偏向她,子书谨虽然强势把控朝堂,可心向先帝之人未必就没有。
——未必就没有一争之力。
她无声摩挲了一下手上鸽血红的戒指,那戒指表面布满了不起眼的裂缝,像是无声诉说着岁月流淌的痕迹。
郑希言忽而觉得那颗沉寂的心又些微看见拂晓的希望。
那只可怜的小白猫一跃从山间野猫变成了平南王送给陛下的礼物,至于什么节就送礼,不是正巧春耕吗?就按这个给陛下送了。
子书谨和郑希言心里再相看两厌,明面上总不好做的太过,总要给平定西南连年征战的平南王几分薄面。
毕竟平南王手里捏着先帝给的半块虎符,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只小白猫被打理的干干净净,由庄姝亲自送来,裴灵祈在一旁支着耳朵偷听。
“呵。”子书谨对上郑希言的笔迹沉默了一下,将目光缓缓移动到裴灵祈身上,裴灵祈心虚的低下头,盯着自己摊开的课业。
“哀家替陛下多谢平南王一番好意。”子书谨放下纸笔,抬手以食指按了按额头,她似乎有些倦了,语气平平。
能留下就好,裴灵祈略有些欢呼雀跃,下笔都轻快了许多。
庄姝想的很是简单,既然陛下收下了那就交给陛下贴身的宫人,她刚想送去便听见上首的人淡淡发话。
“但此等未开化的野物不宜留在陛下身侧,先送去万兽园磨一磨性子再说。”
裴灵祈落在宣纸上的笔尖骤然一顿,一大点浓墨不可避免的污了宣纸,她深深低下头,想把脑袋埋进衣领当中。
殿外有风吹过来,裴灵祈觉得鼻子发酸。
小猫或许也知道自己未知的命运,懵懂的发出喵的一声。
裴灵祈低下头,有温热的液体聚集的眼眶里模糊了视线,可母后在这里,她不敢让它落下来。
然而一直到小猫被送出去她也没敢抬头,如果她抬起头就能看见子书谨始终凝望着她。
她端端正正的写完了自己今天的课业,哪怕每一个字都写的又深又重。
晚膳时陛下胃口也不好,只喝了两口汤就借口困了要回去睡觉,半点没有之前的活泼。
夜间,烛火昏暗,太后今日没有早早就寝,而是留在书房批阅奏章。
裴宣从小厨房端了米酒和一碗素粥,想了想又添了一小碟精致的糕点轻手轻脚的想送去给太后作夜宵。
不料一向对她视而不见的广百今天客客气气的拦住她:“裴大人且慢,太后处理政务,特意有言,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好啊,平时受宠的时候就是进出随意,什么时候来甚至想在里面做点什么都没事,不喜欢就是闲杂人等退避了是吧。
“太后政务繁忙下官就在门外等着太后吧。”裴宣不肯走。
这时候走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她又不傻。
广百对此早有预料,温和的道:“大人请便。”
竹舍外春夜长风吹的相思竹簌簌作响,一碗素粥很快失去温度,裴宣挑了个好位置站好,以确保自己的影子能准确的被某个人看到。
竟然要装可怜当然要被人看见啊。
山间烛火摇曳,吹的相思竹的影子和某个人纤细的身影一齐倒映在竹舍的窗前。
春夜的风萧瑟还有未去的寒意,刚刚下了一场雨,她刚刚病了,这副身体又多灾多难,去年冬日骨折又落水,今年手臂裂开又受风寒。
笔尖猩红的朱砂许久未曾落下,在漫长的沉默过后无声滴落在奏章之上,晕开一滩猩红。
子书谨忽而闭了闭眼。
她想,她是不是老了,所以心也变得如此柔软?被人轻轻一戳就好似要流下鲜血,看不得她一点难过,受那么一点的委屈。
从前,不是这样的,裴宣和她有太多的分歧,甚至有过不死不休的恨意,她仍然记得裴宣冰冷的注视着她的眼神。
她从未退却过,一直朝着自己所选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去。
可这一路上,她失去了很多,包括她的宣宣。
屋子里的灯已经点了许久,广百亲自进来剪去烛心,低声禀道:“裴大人已经在外边等了半个时辰了。”
子*书谨无声看了她一眼,广百告罪:“太后不愿见她不如臣劝裴大人回去?”
若是太后打定主意不见等一晚上怕是受不住。
子书谨手掌一瞬攥紧,半晌终于无奈的放开。
门被推开了,裴宣今天穿的很薄,美丽纤细的衣裙常常都是单薄的,站在树下显得有些瘦削。
院子里有一颗野山樱,这两天的风雨将它打落的颓废而落魄,在夜风中时不时落下蜷缩的花瓣。
裴宣看起来也有些皱皱巴巴的。
子书谨无声皱眉,从一旁的屏风上取了一件披风围上去。
裴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有些发愣,被圈住第一反应是退开,她不习惯太接近的距离,嗅到暖和的属于子书谨的梨花香气才眨眨眼接受了。
又讨好的凑近了一点,小声道:“太后终于肯见我了?”
不妄我在外面经受了这么久的风吹雨打。
她鼻子都冻红了,瞳仁又黑又亮,看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进去说话。”
子书谨牵过她的手,发现她手指冻的发僵简直像冰块一样又无声包裹住她的手掌。
突如其来的热度让裴宣稍微有点不适应,接触处发烧一样的烫,但很快对暖和温度的贪恋就占据了上风。
屋子里果然暖和太多,裴宣被拉进去,子书谨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给她,裴宣手冻的厉害捧不太好,低头喝了一口。
热流从肺部一直流窜到心脏,人好像终于活了过来。
她也没料到初春的夜晚这么冷,冷的她有些手脚不听使唤,子书谨静静看着她。
“今天的事是你给陛下出的主意?”
来了,就知道瞒不过她。
裴宣也没想瞒,裴灵祈想要自己只不过出个对策而已,她希望灵祈能有一点点自己选择的余地,哪怕是取巧也是好的。
郑牡丹也算位高权重,子书谨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应该给郑牡丹一点薄面。
只是没想到郑牡丹面子这么不值钱。
子书谨突然道:“你知道哀家最恨先帝的一点是什么吗?”
第101章 弑父
那可太多了,先帝薄情寡性还是心思狠毒?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一个?
裴宣作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心想,我就是不当人那也是你教的,再说先帝做的糊涂事关我裴岁夕什么事?
对于先帝的人生,我只不过是个后来的过路人。
子书谨低垂眉眼,那双已经很久没有再镀上冷色的眼睛在烛火下像金晶石一般锋利。
“哀家最恨先帝的制衡之术。”
裴宣保持神色不变,只是稍微眨了眨眼,她在心里平静的无声的回答,这不正是你教我的吗?
原来用在你身上的时候你会暴怒,以至于耿耿于怀,我骨头都烂成渣了还久久不能忘却。
子书谨温暖的手握着裴宣冰冷的手掌,用内力温养着她,而后从手臂一直揉捏到肩上,内力烘烤过的地方寒气被驱散,但尾椎骨蔓延上一丝危险的感觉。
子书谨的手捏到了裴宣的后脖颈,捏了捏。
裴宣稍微坐直了一点,这很像裴灵祈把小猫从地上拎起来的动作,包含完全的掌控欲望。
子书谨压了上来,温柔的吻她的额发,吻那一点显眼的美人尖,最后吻上她湿润的眼睛。
直到子书谨吻上来裴宣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皮也是冰冷的,子书谨唇齿间的呼吸显得很炽热,烫的她眼睫不停胡乱的抖,那是生理性的现象,她无法遏制,更不敢推开子书谨。
也许因为热气侵袭裴宣的眼睛开始生理性的湿润,水汽蔓延让亲吻贴近于舔吻。
舔舐更像动物或者说兽类,人类会用嘴唇吐露言语,只有野兽才会失去语言用舔舐表达炽烈的情感。
子书谨不像是这种人,她一惯冷静克制,在当皇后那些年里在床榻上也非常注重宫规,这导致裴宣上床都好似给老师交课业。
她死了以后子书谨好像才显露出荒淫无道的潜质。
裴宣漫无目的的想,她总是会走神,有时候在某种时刻会把自己剥离开来以冷静的目光去看待这件事,这是因为要防止自己过度沉溺于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