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但孩子们还都刚上学没几年,对于教育的意义都是懵懵懂懂,只是到岁数了就被家里人带来上学了。他们不懂现在的生活对于老一辈来说是如何珍贵。
  王老师的讲课和她本人风格一样严肃,因为严肃,所以难免有些枯燥。
  简容刚刚在讲台上抓了不少的黑块,当时都团成团放进自己的口袋了,趁着刚上课没人关注他,他又暗戳戳地把两大团的黑块从兜里掏出来放进抽屉里。
  几团黑块在抽屉里又被团成一个大团子,占了小半个抽屉。
  怕这个大黑团子掉出来,简容又在抽屉外侧放了自己的笔袋。听到王老师让大家抬头看黑板,他又急急忙忙地收回手,抬起头来。
  跟着大家念了一会儿黑板上的字词后,简容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不对劲起来。
  他的视野未免太干净了一些。
  虽然下课的时候他刚刚清理过讲台附近的黑色颗粒,但是那些颗粒分布得十分零散,本身也比较细碎,况且他还需要在同学面前掩饰自己的行为,下课那几分钟他根本没有清理得很干净。
  而现在,在他视野范围内,他居然看不到一点漂浮的黑色。
  简容愣了一下,嘴上仍下意识地跟着同学们的声音张合着,头却已经低了下来准备去看向自己的抽屉。
  突然,他有一瞬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耳边好像传来了一声巨响,震得他太阳穴都发疼。他没忍住,一下子趴倒在自己的桌子上。
  简容趴在桌子上,缓了好一会儿,脑袋的疼痛感才慢慢缓和下来,眼前也逐渐回归光明。
  简容以为刚刚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只有短短一瞬。同学们还在认真齐声念着黑板上的字词,王老师还在低头翻看着教案,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刚刚一瞬间的声响好像是做梦一般。
  但是,真的是做梦吗?
  简容回忆起刚刚一瞬间就把他震得神志不清的响声,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很难形容那种声响,像是某种猛禽的尖声嘶吼又像是重物从高处坠地发出的碰撞声,尖利刺耳又震耳欲聋,好像直直穿刺到了他的大脑。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简容伸出手在抽屉里面摸索着。
  怎么好像……摸不到了?
  简容茫然地低下头,他记得他就放在抽屉里的啊。
  抽屉里确实没有了那一大团的黑块,但是……
  简容眯了眯眼睛,怎么感觉抽屉的颜色有点不对,之前有这么暗吗?
  他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伸手摸向抽屉上壁,一手的滑腻感。
  那个黑团,不知是为什么,竟然紧紧粘附在抽屉上壁上,形成了一层黑色的厚膜,还带着轻微的震颤。
  简容后知后觉地扭头看向教室角落,看到了紧贴着墙角的一片漆黑。
  它们和抽屉里的同伴一样,摊平着缩在一个角落。简容又摸了摸紧贴在抽屉上壁、轻微颤动着的“黑片”。
  它们,看起来好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第2章
  说来也奇怪,刚刚上课的时候它们都粘得跟块年糕似的,死活撕不下来,现在倒是容易得很,像是在撕劣质的贴纸,一撕就断一小片。
  外头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个男孩,额头带着汗,进了教室还一步三回头地和外面的朋友哈哈笑着。
  “等我一起啊!”他对外面的朋友招呼着,把桌上的书本胡乱地塞进了包里就想走。
  “王帆,你走啥,今天你还得值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叫住了他。
  王帆脚步停了下,回过头皱着眉看了一眼教室,挠了挠头,“你帮我搞一下嘛,我有急事。”
  “自己搞。”女生干脆地拒绝了他,“我也有急事。”
  眼看着教室外面的朋友快走了,王帆急得不行,把目光投向了简容。“简容你帮我搞一下吧,我真有急事。”
  简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把已经扣干净的黑块团成团塞进书包的小口袋里。
  “我也有事情。”
  说完,他背起书包,慢悠悠地站起身,把凳子塞进桌子下面,准备回去。
  王帆有些焦躁地看了一眼教室,又看了一眼外面快走远的朋友,不耐烦地把书包重重甩到桌上,飞快抄起角落的扫把哐啷哐啷地在教室里窜来窜去。
  “平时不是很爱打扫吗,马屁精。”王帆一边敷衍地打扫着卫生一边并不小声地抱怨道。
  简容刚走到门口,听了这话,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这话对简容来说没有一点影响,杀伤力还不如他上次和他那群朋友聊天时嘲笑自己说的“捡破烂的”。
  况且,他是真的有事。
  今天的天气不错,是个晴天。下午三点多,太阳还高高悬在天边。
  走出教室的一瞬间,简容眯了眯眼,脑袋忽然眩晕了一瞬,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幸好他手快扶住了墙角,才没让脑袋着地。
  等眩晕过去,简容才察觉到手里的触感不对,有种软软的回弹感。他转头看去,发现自己依靠着的墙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黑色,从地面往上延伸出了一截,乍一看还以为是特殊的墙面设计。
  简容想了几秒,慢吞吞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然后把墙面上沾的一片黑都撕了下来卷成卷抱走了。
  反应得及时,刚刚那跤摔得不重,不过淤青应该是少不了的。
  高年级还没有放学,学校里显得有些空荡。简容从校门口的家长堆里挤了出去,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
  只是在回家之前,他要先去做一件事情。
  南方多丘陵山地,临山镇也是如此。它的地形不算复杂,只是几个小山丘蜿蜒连绵在一起,其余地方大都是平坦的土地,那这些小山丘也被村民们统称为“临山”。
  镇里的村庄也不算多,按地理位置分了几个村,例如山前村、山后村等,简容家就在山后村,顾名思义,他家就在山后方的山脚下。
  简容很快走到了最近的一个山脚下,他没继续往大路走,而是抬脚上了山。
  这个点,估计外婆正在家里打麻将,家里的房间隔音太差,他不想回去。待在家里还不如上山一个人玩会儿。
  在山村出生的孩子,大多早就习惯了上山下湖,爬树抓鱼也都是经常玩耍的项目。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简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土生土长的临山人,他是“外来的”。他是在一岁多的时候被他妈妈送回到临山镇来的。对于那段记忆,其实简容早已模糊,但大概是由于潜意识里的不安感,他小时候很爱哭,从外婆说,他小时候曾无数次地让正在打麻将的外婆被迫起身来抱他。
  有些孩子有着跟简容差不多的经历,都是还是很小的时候就被爸妈送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里照顾,但好些孩子到了上小学的年纪的时候就被爸妈接走了,其中有简容那时候最好的朋友,福福。
  简容留在了临山镇,电话里,妈妈有些低落地跟他解释:“容容,你在外婆那里再待几年好不好?妈妈现在工作不太稳定,不方便照顾你。”
  简容懵懵懂懂地说好,分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心情,或许还是失落更多。他对临山镇还未生出深厚的感情,但同样的,对于一年见不到几次的母亲和全然熟悉的生活,他或许也做不到完全坦然。但孩子对母亲总有天然的信任和依赖,对于外面的生活也有着天然的好奇与憧憬。
  上了小学后,他认识了新的人,遇到的事情也有好有坏。
  简容扒开树丛间的杂草,仗着自己身体小,在树林里钻来钻去。有几只松鼠被他吓了一跳,猛地从低矮的草丛蹿到了树上。随着他的动作被惊动的还有散落在地上的黑球们,一蹦一蹦地,它们从叶片上弹起,短暂地悬浮在空中,又轻飘飘地落下。
  简容跟个兔子似的,在草丛上东窜西跑,终于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那是一个被杂草掩盖得很好的小洞穴,洞口长了一大片的“甜甜草”和蒲公英。“甜甜草”是这里的孩子们对一种植物取的外号,拔掉外层的叶片,这种植物的内芯在咀嚼后有一种特别的、淡淡的甜味,这种草曾经一度很受孩子们的喜爱。
  简容在前几周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片宝藏,上次拔了好多甜甜草之后,他特意等了好多天才来。可惜的是,现在一看,有一半以上的甜甜草还不能吃。
  简容仔细看了看,发现那部分甜甜草不是没长出来,而是长出来了但被不知道什么动物吃掉了。
  而且这动物还不挑食。简容翻了翻那些格外短的植物根茎,不仅是把甜的内芯吃掉了,好几株连根部的叶片都被啃了一半。与藏在里面甜甜的内芯不同,外面的叶片可没什么甜味,甚至有点苦。
  正这么想着,简容又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看到了好几片被啃下来的一半的叶片。
  好吧。简容没忍住笑了笑,看来也不是不挑食。
  考虑到还有小动物会来觅食,简容只拔了几根。正想把甜甜草往兜里放,突然摸到了团在兜里的大黑球。他随意地把黑球往地上一扔,把甜甜草放进兜,然后手脚并用迅速爬上一颗大树,选了一根视野格外好的树枝分叉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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