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也因此,范愚虽然在低调念书,名字已经被不少学子知晓。
  同在一座县城里头,消息传得飞快。
  好事者收集了九县之中最出众的学子名单,开盘押注来猜府试三场的头名与最终的案首会是谁,以年岁小被人知晓的范愚也进入了其视线之中。于是赶在开盘之前,名单里头又加上了范愚的名字。
  到了府试第一场入场之时,站在附近的考生目光都聚集到了提着考篮的瘦瘦小小的人身上。
  范愚不明真相,察觉到视线不免觉得疑惑,只以为是身边的祝赫做了什么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偏过头去看他,却只得到了个神秘的笑作为回应。
  府试的流程与县试一般无二,照例要被搜子搜遍全身。
  因为已经经历过一回科考的缘故,熟悉的流程让范愚放松不少,没有和两月前的县试一般紧张,甚至有兴致在被搜身的时候胡思乱想。
  此时提在手中的仍是县试时候用的考篮,篮子里头物件的品质却要高上不少。相比当时带的几乎没什么味道的干粮,这回装的是状元楼仔细准备的餐点,专门供给订了房的考生。
  见搜子搜查到了考篮,范愚还因为想起客栈算得上美味的食物露出来个笑。
  族学给学生供应餐食,但味道就有点不敢恭维了,还是这回到了状元楼之后,范愚才发现自己还有点对于美食的偏爱。
  也因此,在客栈里头念书准备的两日,范愚的心情一直还挺不错。
  搜完身,再经历唱保,众考生依序进了各自的考房当中。
  天下最相似的建筑估计就是考房了,破旧程度与其中简陋的陈设都让范愚感到无比熟悉,几乎与长宁县的毫无差别。
  范愚从考篮里摸出来了块布,在坐下来前先仔仔细细地把桌面与椅子都擦了一遍,等到桌面上再没有灰尘,手里的布已经变了颜色。
  范愚看了眼变作灰黑色的布面,回想起来了县试时候。
  那会儿他没有经验,也就没有特意带块抹布来擦拭,一进考房就被满是灰尘的桌面给震住了,为此费了一张草稿用的纸之后才勉强看出来桌面原本的颜色。
  府试第一场同样考的是两篇四书文与一首五言六韵试帖诗。
  经历了长久的练习之后,范愚对着这二者的掌握已经有了十足的长进。多苦练了两月,对于试帖诗考题可能取材的前人典故与诗句的积累也深厚许多。
  第一场考试并没能难倒他,三题都答得颇为顺畅。
  与县试时候一样,范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答卷,确认无误之后便再度提前交了卷纸。
  两月之前,祝赫对范愚的邀请是同考,事实上两人的座号却相差甚远,甚至不在同一排里头。
  于是从搜身便散开,一直到此时不约而同提前交了卷,两人才在等候放排时再相遇。
  才踏出龙门,范愚便听到一声“快瞧,那个才九岁的县试案首,竟然这么早便出来了。”
  正是开了盘等人押注的好事者,打从考生进了场,这人便一直站在场外等候。
  前两场发案用的是座号,除了考生本人谁也不知道名次对应的是谁。因此他就只能在场外等着看名单上各人出考场的模样与时间,才好及时调整第二场考试的赔率。
  第27章
  祝赫是知道有人开盘的事儿的,但还没来得及下注在他自己身上,就已经到了府试的第一日。
  等到踏出考场,发现这人对才出考场的范愚的关注之后,祝赫终于转过头,为身旁还不知情的小孩解释了一番缘由。
  范愚这才知道,晨间被众人注视的其实是他自己,而不是身旁这个尽显风流姿态的少年友人。
  漆黑的眼珠打了个转,范愚忽然意识到这恰好是个赚取经验的机会。
  倘若这回府试他依然能考中案首的话。
  系统定义里头的出风头,既要令人震惊,又要人知晓他是谁才行。
  祝赫为了躲避不喜之人而把范愚推出来的行为,倒是恰好替他扬了名,等到最后成绩出来,要是能再中一回案首,已经被众人知悉的九岁的年龄应当能给他带来更多的经验罢。
  哪怕不能,拿上一个头名应当也能赚到一点经验。
  至于开盘下注之事,三场三盘,加上最后的案首,兴许还能发笔小财?
  想到这回答题的顺利,范愚估摸着没准已经能把第一个头名收入囊中了,倒是因为没有早点知道好给自己下个注而感到了一丝遗憾。
  一边在心里算着经验,范愚一边和祝赫一道往客栈走,还对着开盘的人笑了笑。
  客栈说是要比旁的远一些,却也只用走上片刻,比之县试时候每日走回族学的距离,可要近上许多。
  状元楼里头,还空空荡荡的,范愚二人是最早回到客栈的考生。
  侍者臂间搭着块毛巾,立在客栈门口,似乎是在等着放排之后的住客回来。
  远远瞧见两人的身影后,眼睛一亮,凑上前道:“郎君们放排了,这三日楼里都设了状元宴,二位可要点一桌尝尝?”
  全平昌县的客栈都在趁着府试找花样来赚钱,状元楼便是坚持拿状元作噱头,觉着前来赴考的学子们断然不会拒绝府试三日里的任何一个好兆头。
  而范愚也确实没有拒绝,虽然其实是看在客栈提供的餐食味美的份上。
  说是状元宴,实际上只是照着用餐的人数给设计好固定的菜色组合,精心烹饪之后取了个状元的名儿而已。
  两人都离加冠之年甚远,自然不饮酒,只是对坐饮茶而已。
  因为到得早的缘故,范愚特意选了临街的座,边用着可口的晚餐,一边还能瞧见其他考生放排归来的场景。
  自有愁眉苦脸者,也有兴高采烈,行走间几乎都要蹦跳起来的。
  “铭山兄这回身体可好?可得注意着点,莫要再因为身体耽误一回府试了。”
  楼下传来青年关照友人的声音,两人才刚放排,正并肩往客栈里头走。
  祝赫听了,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瞟了范愚一眼,玩笑着学舌道:“十二郎这回身体可好?可得注意着点,莫要再因为身体昏倒一回了。”
  范愚手中的筷子正探到菜碟里,还没夹起菜,闻言动作停滞住了。
  他也有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自然知道友人是在趁机提醒他别再着凉,同时却也有从话里听出来监督失败的一丝怨念。
  摇了摇头,范愚道:“不会了,倘若再昏倒一回,可又要被叶小郎君那手药方子给折磨惨了。”
  话音刚落,楼下的两人正好也迈进了客栈。
  俯视下去,很轻易便能区分出来,衣着破旧且瘦削一些的显然便是那位“铭山兄”,身侧明显家境不错的则是出声关照者。
  连两人手里头的考篮都明显能看出身家差异来。
  侍者同样上前推荐了状元宴,胖些的青年原本脸上还因为考试出师不利而带着一丝颓丧,听了侍者的恭维明显心情好转过来,于是点头要了一桌。
  两人几乎算得上是最后一波放排出来的考生,范愚二人的晚餐还未用完,客栈里头却已经满满当当,没剩下什么空余的桌子了。
  侍者在为推荐状元宴成功而露出来笑容的同时,扫了一圈大堂,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为难。
  “郎君可要回房去用?大堂里无甚空余桌了。二位的天字号房,桌椅宽敞,可比在大堂里头拼桌舒适一些。”
  范愚两人在车夫的引导下找来客栈时,天字房早已经订完,但有出于好奇瞧过一眼价格,几乎是最便宜的人字房的五六倍,怎么看也不该是那位铭山兄能够负担得起的价格。
  而现下,从范愚的角度明显能瞧见囊中羞涩者眼中的为难。
  果不其然,范愚夹了菜放入口中的同时,便听到了青年出声:“季兄不妨自己享用,我还有些剩下的干粮未用完。”
  声音轻得很,苍白的脸色也因为坦言自己的境况而泛起来红。
  话毕,略略低下了头,也因此恰好错过了胖些的青年一瞬间面部的扭曲。
  二楼的范愚二人却瞧个正着,还能看见青年动作有些紧张地摸了摸兜。
  “铭山兄放心用便是,有我请你。不是说答得不错么,就当提前为你考中庆祝一番。”
  发现了青年细微的小动作后,两人甚至能够从他的话间听出来一丝咬牙切齿。
  “阿愚,所谓的身体不好会不会是……”
  祝赫的话恰好和范愚的猜测重合,但也没理由阻止,于是只能看着两人并肩回了天字房。
  用完晚餐,范愚径直回屋,倚靠在床头读书,祝赫则是到桌前点起来烛火。
  火苗刚刚窜起,给屋里添上昏黄的光亮,祝赫还没来得及翻开书,便听见了屋外的吵嚷。
  “季明礼,果真是你在背后害我。”正是回屋前那位“铭山兄”的声音。
  范愚直起身,同祝赫对视了一眼,两人用眼神达成一致——出门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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