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季明礼二人住的天字号房正好在范愚二人的斜对面,打开门,就能瞧见两人的对峙。
  还算大的动静早就招来了客栈里头大半学子的注意,还在用晚餐的纷纷放下碗筷上楼,已经在屋里的也都打开了门。
  衣着昂贵些的青年此时被侍者按在桌面上,瘦削些的则背靠着屋门,身体都在颤抖:“你名唤明礼,却拿巴豆粉来害多年同窗,礼在何处?你我都已是第三回府试,相识多年为何这般害我?”
  “汤铭山,怎的你这回变聪明了?”被压制住的人话里明显带着诧异,表情显得有些狰狞,“自然是因为妒忌啊。第三回府试了,我又没考好,多半榜上无名,你却能提前交了卷出来。这么多年的同窗,陪我多考几回府试又如何?”
  汤铭山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答案,整个人晃动了一下,几乎要直接栽到地上去。
  这是范愚头一回见到因为科举丧失了理智的人,看着侍者与旁观的学子合力把人扭送去府衙,不免叹了口气。
  祝赫则是上前安慰了一句:“看来汤兄这回能考中了。”
  汤铭山闻言,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来个苦笑。
  一番折腾完,已经到了该去等候发案的时候,三人索性便并排往龙门走。
  第一场考试的发案总是人最多的时候,场子已经要比县试时候的大,但还是挤得很满,范愚个子矮些,还是被两人左右夹住,才免去了被人挤倒的结果。
  不得不说,同样身体不好,汤铭山的力气可要比范愚大上不少。
  被他握住手腕之后,范愚原本被挤得左右摇晃的身子都得以稳住。
  开盘的好事者似乎一直便在场外候着没有离开,三人还没挤到中心,范愚就听见有些耳熟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随着这人念排次的声音响起,人群终于停下来动作,急于看到结果的考生都选择了呆在原地听他念。
  头一个喊到的便是范愚的座号,又是一个头名。
  开盘的好事者也不知是从何处弄到的消息,喊完座号就接了一句“头名乃是范氏的十二郎,年仅九岁的长宁县县试案首”。
  而后便收获了满场哗然的结果。
  走到龙门的路上,三人已经互换了姓名,于是汤铭山立刻便意识到了头名正在自己身旁,打量了一番范愚的个头,脸上挂起来一丝坏笑,而后感叹道:“没想到,这回的头名竟然被你得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话音才落,就听见了自己的座号被喊出,他拿了第二。
  “没想到,这回的第二竟然被你得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句感叹则是出自祝赫的口中,边说边打量着汤铭山可以算得上惨白的脸色,算是给个头比同龄人矮不少的范愚小小地报个仇。
  紧跟在汤铭山之后,被喊出的座号正是祝赫的。
  这回换成了范愚与汤铭山两人一齐的感慨:“没想到,这回的第三竟是被你得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句“相”,可就是针对的人群中最为风流者却没拿到头名的嬉笑了。
  话毕,两人如愿看到了少年郎玉琢的面容上一丝羞赧,顿时笑出来声,跟在并没有生气却甩袖离开的人身后,慢慢悠悠走回客栈。
  三人对第一场的结果都算得上满意。
  第28章
  “头名在哪呢?”
  “你瞧前边,正往回走那三个人里头最矮的就是。”
  眼尖的几乎是在在听到头名是范氏十二郎的瞬间,就找到了人,还帮着身边旁的考生指出来范愚的所在。
  于是范愚在往人群外边走的同时,就听到了身后不少讨论声。
  那声“三个人里头最矮的”,让小孩学着方才佯装生气的祝赫,加快步子,迎风走到了三人的最前边,都快把外袍甩出来浪。
  “阿愚别急,你才九岁,我和汤兄可都比你大上好几年。”祝赫口中是在安慰人,实际上却仗着走在前面的范愚看不见他表情,笑得肆意。
  范愚也清楚,先天体弱加上好些年的饥寒交迫,比同龄人矮确实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清楚事实不代表喜欢被人说矮,尤其是左右两人都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情况下。
  好在系统及时出声,让人忘记了那点恼羞成怒。
  “恭喜宿主经验+30。”又是一笔算得上大额的经验入账。
  虽然依旧不知道升到2级的奖励是什么,大笔的经验还是带来了满满的愉悦感。
  范愚一时间竟然有些希望身后有更多人认出来自己,哪怕是以矮作为特征,有经验到手也是赚到了。
  暂住的状元楼已经进入了视线里头,祝赫忽然不顾风度地拍了拍腿,轻呼道:“啊呀,忘了。”
  没等两人问起,他就主动解释道:“方才在那念排次的是开了赌局的好事者,拿府试前两场的头名和最终的案首分别花落谁家来开盘,每日发案之后便结束一盘,紧跟着再开下一盘。方才该去押些零用才对,兴许还能赚些。这下又错过一盘。”
  话是这么说,祝赫倒也没说原本打算下注到谁身上。
  汤铭山囊中羞涩,因为季明礼被送去了府衙,还得自己一人负担这几日天字号房的花用,自然对赌局没什么兴趣。
  至于范愚,还是小孩子身体,经历了一整日的折腾之后早就已经开始犯困了,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脑袋都一点一点的。
  远远瞧见状元楼的轮廓,他眼睛一亮,便加快了原本拖沓的步子,想尽早回屋休息。
  还是祝赫从赌局里头回过神来,伸手拦了拦范愚,对汤铭山道:“汤兄如今一人住,可愿与我二人换个房?人字房住下两人还是勉强了一点,天字房说是要宽敞不少。”
  范愚已经困得没什么意识,完全忘了新交的朋友的窘迫处境,被祝赫这话提醒了才意识到,猛地甩了甩头好让自己看上去清醒一些,然后点头附和。
  有族学两年来的考校奖励,再加上县试得了案首之后收到的大笔礼金,他早就已经不是原本穷苦的样子了,要付几晚天字房的花用并不为难。
  尤其是换个宽敞些的屋子,床榻也能宽不少,两人确实可以住得舒服些。
  好在府试三日里,侍者都没那像往常一样早早休息,三人告知了一声,在侍者的帮助下换好了房。
  这轮折腾完,就不止范愚一人犯困了,年长些的两人也开始觉得连眼皮都在打架。
  真正躺上床时,窗外早已经夜色深沉。
  次日一早,天边都还未泛起来鱼肚白,客栈里头就已经有了动静,考生尽数起身,准备出门了。
  发案时候因为排次靠前,三人算是全场最早得知结果的,早早回到客栈,并未瞧见首场没有得录而黯然退场的学子们。
  直到晨间要再度赴考,范愚才发现,原先黎明时候每间房都打开,从中走出来或自信或忐忑的学子的场景,已经转变成了只有堪堪过半的房间走出来人。
  剩下的小半房里,都是第一场便未得录的考生。
  范愚正站在门口瞧着众人出神,身后贪睡一些的少年终于跟了上来:“阿愚,走罢,汤兄起了么?”
  被提到的汤铭山早已经提着考篮,在客栈门口等着两人了。
  客栈离着科考棚还是有段距离的,趁着祝赫与汤铭山在闲聊,范愚呼出来了光屏。
  系统能够收录县试的答卷与考官评分,自然也能够在府试里起作用。
  前一日晚上得知成绩之后就在犯困,如今被早间的风吹得头脑清醒了,范愚才想起来还有评分未看。
  与他期待的一致,作品库确实收录了两篇四书文与那首试帖诗,还特意标注出来了是府试第一场的答卷。
  三个甲等。
  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拿了头名,看到三个整整齐齐的“甲”,范愚还是咧开嘴笑了笑,带着极好的心情站到了人群里头候场。
  “阿愚可要与我一道去?”
  顶着范愚疑惑的视线,祝赫指了指场外的一棵树,树荫里头正是那位开盘的好事者。
  被摇头拒绝了邀请之后,祝赫便从考篮里取出来提前备好的钱,朝着树荫走去。等到下完注回来,笑得一脸神秘,任两人好奇询问也不肯松口说出自己押宝在了谁身上。
  范愚见状撇了撇嘴,也就没问第二遍。
  和县试一样,府试也有提坐堂号的规矩。三人排次紧挨着,于是等到范愚被搜完身进场,依次经过了祝赫与汤铭山的考房,才找到自己的那间。
  依然是离考官最近的位置。
  好在县试连着坐了两场这个位置,这回再考,范愚成功做到了彻底无视近在咫尺的考官,只顾着低头作答。
  运气一如既往地还算不错,试帖诗没出什么岔子。
  三人水平相差不远,交卷时间也只是前后脚,都赶在了第一波放排。
  龙门外边,开盘的人依然在树荫底下的位置呆着,身前甚至还放了纸笔,用来记录几个被下了注的考生放排的顺序与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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