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事实证明早些起是有用的。
  范愚往常锻炼时候,只在几人夜里休息的屋前活动,从没绕到过经学馆那侧。
  这回三人都提前去用饭,才发现经学馆年长些的学生们都已经在了。
  祝振正站在门口,瞧见三人并肩走过来,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昨日忘了同你们说,经学馆每日的早课都要比蒙学馆再早半个时辰。”
  原本想早些到课室的念头泡了汤,好在误打误撞,恰好赶上了经学馆的早课。
  范愚这才意识到,单独指点文章时候还算和蔼的先生,事实上如祝赫所说,严厉得很。
  经学馆的规矩要比蒙学馆多上不少,课业也更重,但好处就是严师出高徒。
  连进了经学馆就习惯性想继续混日子的范有宁,也在鞭策之下奋发向上了,次年二月,虽没中案首,却也得了个县试次名。
  至于范愚,既然已经把小三元设成了这两年里的目标,自然越发努力。
  经学馆里头,除却范愚和祝赫,也还是有一两个学生过了府试的。
  同时有先生的教导,有系统的助力,还能够和同窗交流讨论,范愚的学习进度飞快。
  到范有宁考完县试回来时,系统给范愚的打分已经从三项都在60上下,再度提升到了八开头。
  就是不知道等考完院试之后作品库的打分还会不会再降低。
  但学习进度的推进还是有代价的。
  在经学馆念书的两年时间里,范愚成了悬济堂的常客,断断续续地抓药调理身体,偶尔着凉生病也是到医馆走一遭。
  虽说宋临依然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回回都要等把脉之后才能叫出来范愚的名字,但叶质安却已经和范愚建立起来了友谊。
  只不过是萦绕着清苦药香的友谊。
  范愚沉迷于学业之中,哪怕有祝赫的监督,也时常乱来。
  手中只要有本书在就会把医嘱抛之脑后,仗着有系统在,还时不时熬个夜,躺在床上读系统书库里头的书。
  到后来,白日里显露出来的困顿模样比嗜睡的祝赫还甚。
  于是祝赫总是在惊讶范愚所知越来越广的同时,对他渐深的黑眼圈表示疑惑:“阿愚你明明每晚都睡得充足,怎的瞧上去比我还困些?”
  纵然宋临是世间难得的神医,但在要考虑用药价格的同时,还撞上个范愚这般不听话的病人,也实在没什么办法。
  宋临记不住病人的模样,但向来为病人着想,叶质安便不同了,向来最看不惯不遵医嘱胡乱糟蹋身体之人,遇上范愚的结果,便是他挥笔写就的药方味道逐年古怪起来。
  锻炼了两年,范愚也没能练就一身对着药碗面不改色的本事,反倒每月必定要去一趟蜜饯铺子。
  按理怎么说也该习惯了,可惜随着范愚次数越来越多的折腾,叶质安开发出的全新味道也在不停增长进化。
  两人熟悉起来后,范愚为此还不止一次当着叶质安的面建议他转行去做个厨子算了。
  “叶兄若是去开个酒楼,愚必定捧场。”
  叶质安回回都是一笑了之,直到有次被宋临听见,向来儒雅的人发出来一声嗤笑:“质安的手艺,可还是算了吧。他若开了酒楼,我将悬济堂给挪到酒楼边上,怕是都来不及救治用了饭的客人。”
  这还是宋临头一回以嘲讽的语气说话,反倒勾起来了范愚的好奇心。
  毕竟要让宋临都来不及救治,这手艺似乎不是寻常人等能够达到的。
  “十二郎若是实在好奇,不妨趁我得空,让质安下碗面来尝尝?”宋临话里的期待倒是让范愚压下了好奇心。
  听上去,叶质安怕不是给他师傅煮过面,才教宋临这么温和的人都是这般反应。
  逐渐熟悉起来之后,宋临就索性定下来定下来每年到范氏义诊一回,把先前的心血来潮选的地方变成了习惯。
  又到了义诊之日,范愚因为习惯直接去悬济堂,就没再去宗祠前边凑热闹。
  午间休憩之时,范愚正在院里树荫底下念书,就听见了院门被人叩响的声音。
  取下门闩,门才开到一半,门缝里头就被递进来了一包装好的药。
  “阿愚快收好,这回的药就不必你自己来悬济堂一趟了,趁着义诊,我直接替你带来了。”
  声音兴高采烈,范愚接过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两年下来,他对叶质安已经很熟悉。
  平日里稳重得仿若成人的少年郎,只有在折腾出新口味的药时才会这么兴奋。
  而第一个尝试的总是范愚。
  院门完全打开,叶质安挂着笑的俊俏面庞出现在了范愚眼前,让他努力克制才没失礼地直接用力把门阖上。
  “眼下的青色又深了,不错,不枉我研究出来新口味就直接给你送来。”范愚打开门后,叶质安就把视线投到了他的脸上,“阿愚你果真又不遵医嘱,没好生休息。”
  第32章
  从门缝里瞧见药的瞬间, 范愚就猜到了估计是新口味,等听完叶质安的话,脸已经又皱成了一团。
  不过别看他此时拿嫌弃的眼神看着药, 不得不说,宋临的医术确实高明。
  这也是范愚回回忍着奇怪口味,靠着蜜饯也坚持把药喝完的原因。
  头一次在义诊遇到这师徒二人,范愚还比同龄人矮上不少,整个人瘦瘦小小, 面色也泛黄,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长期吃不饱饭给饿的。
  断断续续调理了这么久, 虽然因为他自己沉迷学业的缘故, 效果可能没有那么好, 但身高也已经逐渐赶上了同龄人。
  还是瘦,却不像小时候那样让人担心会不会被风吹倒了。
  至于对范愚来说向来难捱的江南的冬天, 这两年已经好过不少, 一如既往地畏寒,但捧个手炉、披个厚些的外衣也已经足够。
  随着身体逐渐健康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深入骨髓的寒意了。
  但也正是因为明显能察觉到自己身体状况的变化, 范愚才会逐渐变得放肆, 甚至开始时不时悄悄熬个夜。
  只不过他以为的悄悄, 早就被黑眼圈出卖个一干二净。
  没有想到叶质安会直接送药上门,前一天夜里范愚又比往常晚睡了半个时辰, 就为了把正在读的书一次性看完。
  当时确实看得尽兴了,结果就是今儿被叶质安逮了个正着。
  看着面前友人的不满神情,范愚悄悄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又被抓包一回,他或许该祈祷叶质安研究新口味的思路停滞么, 否则下回的味道怕是更诡异。
  好在如今只是偶尔喝个几剂,得空了才走一遭悬济堂去抓药,蜜饯的消耗速度终于降下来。
  两年都过去了,这位叶小郎君对于奇怪口味的研究热情却一点都没降,几乎可以说是每月稳定出新了。
  为此,范愚还不止一次在心底感慨过,要是蜜饯的口味也能够随着药的变化而升级该多好。
  从叶质安手里接过药,范愚估摸着休息的时间还有些剩余,于是把人引进了院子里。
  叶质安比范愚年长三岁,今年已经十四,正是开始飞速长高的年纪。
  哪怕范愚的个头已经追上了同龄人,和叶质安之间的身高差距反而更变大了一些。
  刚踏进院门,叶质安用发带束在身后的长发被风吹动,带起来一阵浅浅的药香,恰好送到范愚跟前。
  要说这两年药喝下来,范愚最大的遗憾是什么,便是他分明已经快成了个药罐子,依然没法在自己身上找到这股好闻的味道。
  就仿佛是宋临师徒二人的专属特权一般。
  “院试近了罢,阿愚打算这回下场么?”叶质安难得表现出对于科举的关心,往常都该只关注医书才对。
  见到范愚点头,少年说出了来意:“洛州府的院试应当是在平昌县考,正好我过些日子要去一趟首县收些药材,到时与你们一道去。”
  范愚自然答应下来,就是对这人要进的药材产生了一丝担忧。
  怕不是那些调味用的。
  族学课间休息的时间并没有多少,而叶质安自己也是趁着义诊的空当来走这一趟,说完事情就打算离开,走前还补充了一句:“有我跟着,考完院试你若是再昏倒,起码不会栽到地上。”
  这是还记得两年前在县试考场外头捡到范愚的场景。
  这会儿提起来,也是在提醒范愚,一直到院试考试结束,都不要再对自己身体不管不顾,免得再因为着凉或是劳累昏上一次。
  送走叶质安,范愚默默在心底算了算离院试还有多久。
  学政主管一省,对各府是分期亲临考场来主持,也就导致各府的院试时间并不完全一致。
  院试多数在六七月份进行,报名流程则与县试府试几乎一致,而今已经五月中旬,离着童试的最后一关确实没剩下多少时间。
  才刚想着,族学的院门又一次被敲响。
  正巧,候在门口的汉子便是来知会众人考期的,同样是提前月余公布报名的消息,今年的院试定在了六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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