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谢玄怔怔的盯着,猛地记起几年前,赵皇后刚去世的时候,楚容似乎也曾坐在这里,不知道在干什么。那时谢玄看见他一个人在外面坐着,顾不上想这些,就气急败坏的把人喊回去了。
谢玄眼眸闪了闪,他大半夜出来跑到这坐着,是因为想赵皇后了?
为什么?
他以前也经常偷偷跑出来吗?自己竟然都没有发现?
谢玄僵硬的站在那,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过去一幕幕画面浮现在谢玄脑海中,被他用赵皇后气的浑身颤抖的楚容,躺在他身下无声流泪的楚容,难堪受辱,气的面色苍白的楚容,被他指责怒骂,隐忍不发的楚容.......
回想起这段时日,他竟找不出和楚容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他们相互折磨,各自痛苦,恨来恨去,谁都不肯放过谁。
楚容总是在他面前像一副冷漠至极的模样,任凭他发再大的火,说再难听的话,神色都不变分毫,好像神通广大,能抵挡所有的伤害。
他还以为这个人铁石心肠,根本不会在乎,不会难过。
谢玄只觉得心脏像被针扎一样,胸口处传来细密的疼痛。
他确实对楚容做过一些很过分的事,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可楚容也伤害了他不是吗?
楚容对他的背叛,利用,冷漠无情,全都是杀人不见血的一把刀,刀刀插在他的心窝处,将那颗心变得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他为何不能生气,不能愤怒?不能发泄?
他恨楚容,恨楚容的不在乎,恨他的狠心,恨他的无情,恨他从来看不到自己,恨他对别人都这么好,唯独对自己这么残忍。
偏偏他无可奈何,只能如困兽一般无能狂怒,可笑悲哀。
谢玄以为自己能狠下心,让楚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可当他看到楚容失魂落魄的坐在那时,心为何会如此难过?
谢玄双眼模糊,思索自己怎么会和楚容走到这种地步?
为何如此,何至于此?
如果楚容能多在乎自己一点,多喜欢自己一点.....
谢玄眼眶通红,失落的低下头去。
寒夜吴钩,月光静悄悄照着地上两道身影。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谢玄才猛地回过神,他抬头见楚容已冻得脸上毫无血色,这才走过去喊他。
楚容扭过头,面上有些惊讶。
“回去吧。”谢玄轻声道。
还不等楚容反应过来,他便走过去径直把人抱起,穿过回廊,回到寝殿。
谢玄将楚容冻僵的身子搂在怀里,试图给他取暖,却忘了自己也在外面待了很久,身上同样是一片寒凉。
楚容或许是冻的没有知觉,反应也慢了半拍,他面上一片倦意,就这么安静的躺在谢玄怀中,黑睫垂下,沉默无言。
谢玄低下头,只能看见他垂着眼睫,羽睫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明是如此亲密的姿势,两个人脸上都没有一丝温情,他们长久沉默着,谁都没说一句话。
谢玄脑中全是楚容坐在长廊下的背影,他身形单薄,似乎风一吹就倒,看着孤单又可怜。
谢玄闭了闭眼睛,不愿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这世间最痛,无非是一颗真心给了别人,那人却视若无睹,弃之敝履。可惜他不长教训,还要弯腰捡起来,拼拼凑凑,死不悔改。
他不该和楚容较劲,谢玄清楚的意识到,只要他还喜欢楚容,只要那颗心还在跳动,他就永远也赢不了。
他睁开眼,将人抱的更紧一些,道:“从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
楚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什么?”
“你为了慕容旻,为了报仇做的那些蠢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你以后老实安分的待在我身边,”谢玄豁出去一般,咬牙道,“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楚容长睫微颤。
“那个单与,我也不是非要杀他,”谢玄喃喃道, “我只是嫉妒.....我嫉妒的快要发狂,就像嫉妒慕容旻那样.....”
“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怨我,但你也讨回来了不是吗?”
楚容沉默的垂下眼眸,听他继续道,“我也不是那么十恶不赦的人吧,其实.....我也为你做了很多,可是你从来都看不到。你恨我,当然只会记得我对你的不好。”
楚容眼睫覆下,沉默的听着。
“我不怪你了,你能不能也别怨我?”他红着眼,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只要你答应,我可以放单与一命。”
怀中终于有了些动静,楚容启唇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
楚容静了片刻,应了声好。
那声音微乎其微,差点让谢玄以为那声音只是自己的幻觉。
谢玄泪水夺眶而出,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但你以后绝对不能再背叛我,利用我,欺骗我,一个字也不行。”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些,“否则我真的不会放过你.....”
楚容听着他话中的哽咽,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他又垂下眸去,轻声道: “我知道了。”
谢玄安心的闭上眼睛,听怀中的楚容不确定的问;“你真的愿意救他?”
“既然答应了你,他就不会死。”
楚容松了一口气,缩在他怀中闷声道了谢。
“睡吧。”谢玄哑声道,而后看着楚容轻轻闭上了眼睛。
灯下,两道身影依偎交叠,相拥而眠,彷佛真如一对难舍难分的璧人。
第45章
虽说谢玄答应楚容不杀单与, 可圣旨已下,岂能说反悔就反悔?
楚容知晓此事重大,不仅朝堂, 民间百姓和五城兵马司煽动的军队,都在央求谢玄处死单与, 为死去的士兵报仇。若谢玄执意保单与, 势必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他不想因为这个欠谢玄人情。
谢玄看出他的心思,以为楚容在担心自己反悔, 便道:“我说了,只要你听话,老老实实待在朕身边, 别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朕就不会杀他。”
楚容没说什么,轻轻垂下眼睫, 算是应允。
谢玄见状忍不住弯起唇角。两个人冷战太久,如今再平常的对话, 他都能咂摸出一点奢望已久的浓情蜜意, 然后乐很久。
“明日元宵节,朕带你出宫。”
由于过年的时候,两人还在冷战,兰池宫那次实在太冷清了, 谢玄决定元宵的时候, 好好带楚容热闹一番。
“去哪?”
“檀宫。”
楚容脸色有些不自然,可到底没说什么。
谢玄知道他还记着上次在檀宫时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可这次没有碍事的赵慎姝,也没有该死的慕容旻,不会有谁来打扰他们。
“檀宫后山有一处天然的温泉, 泡着很舒服,到了晚上还能看星星,朕带你过去试试。”
楚容看了他一眼。
谢玄猛地想起上次似乎也是和楚容在温泉里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他顿时有几分心虚:“这次不一样。”
好在楚容脸色并没什么异样,他权当自己想多了,于是高高兴兴让李福泉去安排了。
*
燕京长街 玉珠茶馆包厢内
一体型富态的中年男子正悠闲的坐在软椅上,边喝茶边听下面讲台上的老人说书。
这人穿着一身湖蓝色冰丝绸面做成的衣袍,腰间挂着翡翠玉佩,大拇指头上还带着一块宝石绿的扳指,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富贵。
此人名为赵玉祥,乃是兴隆布庄的老板,其财力在富豪遍地的燕京都是数一数二的。赵玉祥表面是布庄老板,私底下什么生意都有涉及,诸如米面,粮油,女子用的脂粉,珠宝等。他人脉多,路子广,哪里能生钱,就往哪钻。
生意越做越大,赵玉祥却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守住偌大的家财,毕竟他只是个商人,有钱无势,皇城王府里的大人物打个喷嚏,他就得抖三抖。
还没等他钻营起官府的门路,就碰到了天大的贵人。去年他在金玉坊结识了当朝宰相薛炳业的女婿,中散大夫江赢。赵玉祥有意与他打好关系,逢年过节大把大把的礼品银票往江赢手中送,终于搭上了这条大船。
这下他官府里不仅有了保护伞,还是宰相的金龟婿,赵玉祥得意至极,生意做的越发红火。今日他闲来无事,便来玉珠茶馆喝喝茶,解解闷。
这个包间是他常待的老地方,二楼视野开阔,周遭安静,十分惬意舒适。
今日赵玉祥坐下还没多久,就已经被隔壁吵了好几次。
隔壁不知在吵什么,声音大的盖都盖不住。
“杨老板,我一斤三百文收你的药材。”
“我五百文!全收!”
“张老板你这也太不仗义了,怎么能全收呢?”
“哼,你要愿意,你也可以全收啊。”
隔壁又是一阵吵,那声音吵了没多久,又忽而安静下来。紧接着一个年轻男子走出包厢,后面几个人紧追不舍:“杨老板,你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