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王勇再厌恶楚人,也该有个分寸,哪来的胆子在祭天大典上闹事。偏与他闹事的楚人还与楚容关系不匪。
他若硬和朝廷对着来,保单与的命,势必会激起群愤,失了民心。
近日已渐有他皇位来之不当的谣言,背后之人是谁他不难猜到。
“你放心,如若真有人搞鬼,朕一定不会放过他。”
楚容听着他语气间遮掩不住的狠厉,一声不吭,任由谢玄将他抱在怀中。
谢玄将单与好好安葬了一番,又请来高僧祈福做法,极尽体贴。
单与在牢中自戕的事并未在朝中引起多大波澜,彷佛先前慷慨激昂为王勇喊冤的不是这些人一样,总归只是个无名之卒,死了便死了,不值得他们耗费一丝一毫的心神。
相比单与自戕,另一件事更值得他们议论,那便是薛炳业的女婿江赢贪污户部钱款。
前段时日,京中爆发瘟疫,太医院研究出疫方后,皇上当即下旨在京中设药棚,给城中的流民百姓免费治病。户部给采买司拨了一大笔银款,用来购买药材。
江赢找到采买司的人说自己认识一位卖药的商人,愿意帮忙采买。管事的为了讨好薛炳业,便卖了他一份面子。
好在江赢办的十分妥帖,采买司便将此事全交付给江赢,不多过问。
可谁知昨日,贺兰旭与太医院几位大人乔装去各个药棚处探察,竟发现锅里煮的不是药,而是一堆野草!
贺兰旭当即上奏给皇上,皇上一气之下要砍了采买司的脑袋,管事的眼见大祸临头,立马供出了江赢,称此事都是江大人负责,自己并不知情。
现在,采买司上下和江赢都已被关进大牢。
薛婉宁听闻夫君被关进大牢的消息,差点没动胎气,急得薛炳业连夜进宫求情。谢玄并不见他,三两下便把人打发走了。
薛炳业急于搞清此事,刚出金銮殿,又去了刑部大牢。
江赢见他来,当即激动的哭了出来:“岳父大人救我!”
薛炳业坐在狱卒拿来的长凳上,一双老辣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着锐光:“你做了这等蠢事,还想老夫救你?若不是为了宁儿,你就是死在牢里,老夫眼也不会眨一下。”
江赢自知理亏,低头顺从道:“岳父大人教训的是。”
薛炳业冷哼一声,脸色缓和了些。他这个女婿胆小老实,平日里并不会惹是生非,如今却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他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如实招来!”
事到如今,江赢不敢隐瞒,他故意省去金玉坊一事,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是赵玉祥说那个商人的药材比市价便宜许多,我想着宫里反正都是要买药的,便主动揽下了这桩差事。头两次还好好的,有一日那商人突然说,苏州有不少人抢着要买,他不打算来燕京做生意了。”
“我一心急,又加些了些,打算将他手中的药都买光。以往都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是我太蠢,怕他反悔不肯卖给我,便将钱款提前给出去了。赵玉祥说之前与此人做过生意,是个可信之人。后来我才知道....”
江赢的声音都着几分恨意;“赵玉祥这王八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私下联系杨禹故意往高报价,好从中再抽一笔利润。两人联合起来故意骗我!杨禹拿着钱跑了,我翻遍了整个燕京都找不到人。本想着先拿野草对付几天,等钱追回来就好了。谁知道这么巧,贺兰旭正好跑那药棚去了.....”
薛炳业听着许久不吭声,江赢心里其实是怕这个岳父的,他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岳父.....”
薛炳业犀利发问:“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往日,也没见你费这心思?”
“我是想着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赚一笔,为何不....”
“说实话。”
薛炳业声音不大,江赢却没来由抖了一下。他怯懦道:“我前些时日去金玉坊,欠他们一笔钱。”
“多少钱?”
“二十万两....”
“混账!”薛炳业大喝一声,“你去赌就算了!还输了这么多。宁儿可知道这件事?”
江赢拼命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我怕她气着,一直没敢说。”
他又将那晚与人赌博一事交代一番,薛炳业道:“那人叫什么?”
“贾生。”
“蠢货,你怕是着人的道了!”
江赢不明所以,薛炳业的脸黑的却像锅底。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江赢前脚刚欠这么大一笔银子,后脚这赚钱的买卖就来了。此事分明是个坑,就等着江赢往里钻呢!还有那贺兰旭早不来玩不来,偏偏在药棚煮药的时候过来,抓个正着!
江赢惊出一身冷汗:“是谁?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算计我?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也不顾忌着岳父您的脸面?”
“脸面?”薛炳业阴狠道,“他们照样也不把我放在眼里,脸面有什么好顾忌的?”
江赢愣住,一种恐惧从他心底窜起,寒意遍布全身。天底下能有几人敢不把当朝宰相放在眼中?
“那个叫杨禹的商人和贾生,我会派人去查。你就给我老实在这待着!”
薛炳业大步离去,眼底阴云翻涌。
前段时间京中流言甚嚣尘上,异象频出,若谢玄察觉到是他在背后操纵,依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薛炳业没想到,他们竟会给江赢下套。
这是对他的警告吗?
薛炳业派人将燕京翻了个底朝天,又让人连夜赶往苏州,如他所料。根本没有贾生,杨禹这号人。两个大活人在燕京城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踪迹都查不出,普天之下,除了皇宫里的那位,谁还能做的这番?
江赢就这么吃了个哑巴亏,只能认栽担下所有罪责。采买司一众人均被处了死刑,江赢贪污钱款,置百姓于不顾,按理说也是要砍头的,但在薛炳业和父亲江主事的求情下,谢玄免了他的死刑,罚廷仗八十,革去官职,永不启用。
江家夫人听到儿子要受八十廷仗,直接晕了过去。自古以来,四十廷仗就能要人半条命,八十棒下来,即便不死也是个残废。薛婉宁也哭个不停,江家乱作一团。
薛炳业虽未参与,却也受了牵连,被谢玄在朝堂上好一顿呵斥。他见谢玄如此不留情面,心中骇然,更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谢玄...怕是已经容不下他了。
*
半月后
“微服出巡?”
谢玄点点头,道:“朕继位以来,还从未探察过民情,眼下瘟疫已除,边关安定,朝中有贺兰旭坐镇,出不了什么大事。朕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宫看看。你和朕一起去,顺便...散散心。”
楚容因为单与的死郁郁寡欢,谢玄也想趁这个机会带他出宫游玩一番。
“等开春我们就走。”
楚容道:“为何这么急?”
谢玄扯了下唇角,没说话,微服出巡只是个借口,他真正的目的还是那些还未来得及进宫的秀女。若再不走,等那些老狐狸反应过来,又是一件麻烦事。
他不想再楚容面前提这些,只道:“通州匪患猖獗,去年朝廷就曾援助通州剿匪,虽重创匪首,却未能剿灭。这些土匪在通州几个山头盘踞几年,势力深厚,并非一朝一夕便可除去。今年这些土匪又开始蠢蠢欲动,通州刺史已向朕上奏过好几次,此番出宫,也是为了匪患一事。”
谢玄看向楚容,问:“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楚容自小生长在宫中,应该也没有什么出宫游历的机会。
见楚容摇头,谢玄主动道:“苏杭烟雨,十里秦淮,扬州杏花,此番路过江南,朕都要与你看个遍。”
他话语间皆是遮掩不住的兴奋,引得楚容都有些向往书中所描绘的杏雨江南。
他忍不住道:“最是江南好风景.....”
谢玄从善如流接道:“落花时节又逢君。”说完,他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楚容,楚容微微一愣,没想到谢玄会接茬,他被那炽热满是爱意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于是佯装没听见的看向别处。
谢玄动作很快,几天后宫门口停着几辆马车和随行的侍从。此番皇帝出宫,事关重大,这些人都是从羽林卫中千挑万选出来,专门保护谢玄安危的。
让楚容意外的是,他竟然看见了燕雪深。
谢玄道:“他伤好后在府里闲不住,便主动向朕请求随行。燕雪深武功高强,有他在,能更安全一些。”他用一种哄人的口吻道,“朕不会让他出现在你面前的。”
楚容平静的移开目光:“没事。”
“你要不要猜猜还有谁会和我们一起去?”
楚容难得接话:“谁?”
“楚逍。”
“阿逍?”楚容意外道,“你叫他来的?”
谢玄坦然道:“不是,叫他来的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从众人耳边炸响:“你能不能走快点?这么慢,没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