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高峻康浑身一震,好半天缓不过来。他知道裴弄找自己定不会这么简单,却也万万想不到是这个。
“高大人。”一直未开口的楚容启唇道,“父皇在世时曾说,好官难求。您任汶水太守时政绩出色,是当之无愧的好官。”楚容道,“大人对楚国一心一意,是楚国辜负了大人,使之落入今日这般境地。”
“我愧对大人,本不该奢望大人为我,为楚国去做些什么。”
“若大人在梁太守底下过的好,楚容今日不会前来叨扰。” 他盯着高峻康的眼睛,问道,“大人真的愿意十年如一日的继续忍受这种日子吗?”
高峻康嘴唇颤抖,也不说话。
楚容继续道: “就算大人能忍,汶水的百姓还能继续忍受下去吗?”
高峻康猛地抬起头。
“我打听过,梁正年此人自视甚高,时常欺压百姓,就连楚人的赋税都比燕人高出两成。燕帝虽说对两国百姓一视同仁,可事实究竟如何,大人是看在眼里的。”
“我知道大人爱民如子,只是有心无力,什么都做不罢了。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大人还要犹豫吗?”
高峻康犹豫道:“可我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事,不是太守了。”
楚容只道:“大人未免太看轻自己了。”
高峻康又沉默下去:“我知道了。”
他没拒绝也并未同意,只说需要几日时间好好想一下。
待高峻康走后,裴弄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殿下,万一高大人不肯帮我们这个帮.....”
“那我们就自己抢。”楚容看着高峻康远去的马车,转身说道。
他面容隐在斗笠之下,声音不带一丝犹豫,而后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
裴弄那日在城门前大放厥词,引得宛城中一片惶恐。他们被围困多日,却始终不见上水前来支援,潘与安暗中传递的书信都石沉大海,宛城俨然成了一座孤岛。
再加上楚军每日都在城门前操练,上午下午各来一次,练完就走,以至于潘与安听到那震天响的声音都忍不住叫骂出声。
此外,不知何人在城中散布谣言,称上水已破,他们等不到援救,还不如趁早弃城逃命。不少人想起裴弄那日的话,原本捉摸不定的态度如今也半信半疑起来。
徐策劝潘与安向朝廷求救,被潘与安厉声呵斥了一顿。
“连一群土匪都治不了,传出去我还有何颜面?!”
徐策:“大人,他们不像是寻常土匪......”
“别管是什么,反正绝对不能让朝廷知道!”
皇上已经向他下了死命令,拿不回临安,曲阳二城,就要砍了他的头。若是知道他连宛城都守不住......
潘与安想到这,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上水,只要上水能派援军过来,他们里外合击,定能将白云军一网打尽。
只是一连传出去好几封都没有得到回信,这让潘与安也有些不安,怀疑是否真如谣言说的那般,上水已被敌军攻破。
正想着,守卫推门而入,激动道:“大人,上水那边来信了。”
潘与安大喜:“快给我!”
他接过信件,摊开一看,脸色蓦的沉了下去。徐策接过来一看,也是脸色一变。
上水太守梁正年在信中说,白云军虎视眈眈,暴雨过后,上水城墙损毁严重,若冒然前来,他们必趁虚而入,因此让宛城再撑几日,待解了眼前之急,再来救援。
“混账!”潘与安气的手哆嗦,“这个梁正年分不清轻重缓急,哪有让爹等儿子的?”
两城虽互为唇齿,可因宛城地理位置更重要些,两城若都有难,自然是以宛城为重。
“如今之计,就只有等了。”徐策轻声道。
潘与安虽极不情愿,可眼下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让人趁着敌军还未进攻,加急修葺城墙,顺便等待上水的救援。
宛城外,黑云满天,军营中篝火正燃,气氛肃穆,裴弄点完兵,转身大步进了主帐。
他身穿甲胄,腰配长剑,眉目一股肃杀之气。
“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
楚容坐在桌案后,闻言放下手中毫笔,暖黄的烛火将他的脸色照的晦暗不明。
“出发吧。”楚容命令道。
“是!”
裴弄握紧佩剑,转身出了营帐,两万将士整装待发,浩浩荡荡朝着宛城的方向行进。
自古以来都是守城易,攻城难,即便他们做足了准备,想方设法削减宛城实力,裴弄也不敢掉以轻心。
此战事关重要,他只能胜,不能败。
第61章
一声冲天的号角声打破寂寥长夜。
“不好啦!敌军来袭——”
方才还安静沉睡的宛城顷刻如油锅下水般沸腾起来, 炮火声,脚步声,嘶喊声, 连成一片,声震耳膜。
一颗颗火石划过暗黑的天幕, 投向城墙之上, 转眼城墙上血流成河,响起撕心裂肺的叫, 一股夹杂着熟肉气息的火硝味弥漫开来。
不等他们喘息片刻,第二波火石接踵而至,将原本就有裂缝的城墙轰的哗哗往下掉砖块石子。
宛城的守军也不是吃素的, 反应过来后立马还击,一排排的士兵拉弓射箭,朝试图搭云梯爬上来的楚军射去。
下一秒, 箭雨如织,惨叫连起。上一个人刚倒下, 后面的人立马接替而上, 一边用盾挡着一边往上爬。
热油滚滚而下,烫的楚军吱哇乱叫,云梯上又掉下来一波人,第三波紧跟而上。
“我就在这守着, 看谁敢后退半步!”冲天炮火中, 裴弄声嘶力竭道,“第一个登上城墙的, 赏百两,封千户!”
将士们很快又继续鼓足了劲,往云梯上攀爬。从城墙上望去, 底下的人如蚁群一般,密密麻麻,多的数不过来,他们就像一只锲而不舍的猛兽,叫嚣着,嘶吼着,一次次猛烈的扑过来。
另一边,城墙之上燕军看着他们这不要命的架势,想到城中流传的言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恐慌。加之他们为了城中防汛排水一事多日未合眼休息,每个人都疲惫不堪,面对准备充足的敌军,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大人!”守城的将领见情形不对,转身下了城楼,去寻潘与安,“将士们快撑不住了。”
“撑!撑不住也要撑!”潘与安转头对徐策道,“你赶快派人溜出去给梁正年送信,说宛城有难,让他速速带兵支援。”
徐策点点头,飞速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上水城内,高峻康今夜在府衙宴请同僚,他难得请客,还有意讨好梁正年,梁正年虽诧异,内心却很是受用,不到一刻钟便被灌的烂醉,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高荣康派人将梁正年扶去休息,带着一伙心腹直奔城门。
此刻城门守卫也因他一早送来的酒食吃的醉醺醺的,见高峻康过来,毫无防备之心,刚想打声招呼,谁知下一秒便被抹了脖子。
事情进行的是超乎意料般的顺利,看着倒地的守卫,高峻康的心忽然狂跳起来,他有预感,今夜之举不止对他,对楚容,对整个北燕,南楚或将都是改变。
他颤抖着掏出怀中的烟花棒,趁着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打开城门,迎接早就埋伏在外的楚军。
远处,楚容站在山坡上,望着宛城方向橘红的火光,忽见东南方向升起一簇烟火,啪一下在夜空绽开,而后又消失不见。
身旁同样等候的几位将领见状,先是一愣,继而大喜:“成了!”
楚容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大人,陈副将差人来问,梁正年该如何处置?”
楚容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人瞳孔一颤,回了句是,而后匆匆走了出去。
宛城燕军虽成败退之势,仍在将领的指挥下拼命抵抗,双方都杀红了眼,已经开始有楚军跳上城墙,不过很快又被杀死。
潘与安急得坐不住,听着城外厮杀的吼声,心烦意乱,眼皮跳个不停。
“怎么援军还不到?这个梁正年是死了吗?”
徐策急道:“大人,不如我们先撤吧?”
潘与安骂道:“说什么胡话?!老子还没死呢!陛下令我拿回临曲二城,若弃城而逃,你我也没有那个命活下来!”
徐策不吭声了。
潘与安瞪了他一眼,转身上了城楼鼓舞士气。
“援军马上就到!大家撑住!杀一个人头,赏一两银子,本官说到做到!”
士兵没想到太守竟亲自登楼,一扫先前颓废,更加卖力的朝险些爬上来的楚军打去。
裴弄眯眼看着城墙上的状况,不由有些心急,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来人提着一布袋,里面似乎装着圆滚滚的东西,正哒哒往下滴血。
裴弄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裴将军——”陈实大喊,“接着!”
说罢,用力将手中的的东西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