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晚饭,谢霄炒了三个菜。
  番茄炒蛋、青椒炒肉、蒜蓉娃娃菜,一荤两素,还有碟拌黄瓜,是特地做的。
  因为许襄安今天没什么胃口,看见吃的就烦。
  谢霄了解他的习性,生于南方,却喜欢北方的辣菜,平时下馆子不是辣子鸡就是辣椒鱼、凉拌菜、麻辣火锅云云,无辣不欢。
  菜一上桌,许襄安果然没有急着装饭,而是霸道地把拌黄瓜推到自己面前,然后木着脸用筷子戳起一块黄瓜放进嘴里,皇帝似的说:“辣椒放少了。”
  谢霄恍然,回厨房盛了一点辣酱给他。
  “下周考核,你有拿不准的科目么?”皇帝点了点那盘辣酱,纡尊降贵地问。
  谢霄也偏科,不过比季羡明好些。他老实答道:“国史跟外语。”
  “外语两三天救不回来。”许襄安顿了顿,“一会你洗完澡到书房里来,我给你重新梳理一遍国史的重点 。”
  谢霄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好。”
  自那天从海丽酒店回来,许襄安对他的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变,不再在独处时故意说些暧昧的话逗他,态度也端正了起来,居然会找他复习功课了。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谢霄心里说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
  很奇怪。
  他以前希望这段关系能“慢点来”,现在那人真“慢”下来了,他的心底却空落落的。
  想找切入点解决问题,也毫无办法。
  直接说喜欢,大概会被他哥打一顿,然后赶出家门。
  说不喜欢,也会被打一顿,然后赶出家门。
  不说又感觉自己像个渣男。
  真是……谢霄第一次如此烦恼。
  ——
  八点,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许襄安准时拍亮了书房的灯,给季羡明拨去电话。
  他的书房很大,打通了两个房间改的,四十多平,整体装修跟家具布置偏复古,两面长长的落地书柜,一面落地窗。
  窗外是舒服的江景和天空,自然让时间的流逝在这方天地中不再显得急促。
  坐在书桌前,许襄安一口气扫荡了一遍往年的考卷,把大部分重难点必考题跟概率考题都给季羡明喂了一遍,还特地找了本不错的旧题集预备带给他。
  算是用心至极了。
  但架不住学生抽象。
  期末周迫在眉睫了才想起来要临时抱佛脚的季少爷,边做题边念经:“南无阿弥陀佛脚嘛咪嘛咪哄佛祖显灵羡明数学考一百分……”
  “三短一长选一长,三长一短选一短,齐头并进选2b,参差不齐选4d……”
  许襄安听得耳朵起茧子:“。”
  初高中的蒙题技巧,你特么拿来大学用,也是人才。
  另一边。
  谢霄拉开浴室门,带着满身水汽从里头出来。
  他套了件简单的黑t,边擦着头发,边从床头柜上拿过一副黑框眼镜戴上。
  他不近视,但有些散光,平时上文化课或者刷题时会戴眼镜,但私底下不戴。冰冷的金属框架在脸上,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年轻纯真,更加成熟稳健。
  但这份成熟在他踏进书房的第一秒就瞬间土崩瓦解了。
  书桌前,omega一手扶额,一手抓着着张皱巴巴的卷子,咬牙切齿地对着视频电话那头的人道:“你特么的…是猪吗?!”
  “不是…我记得是这种解法呀!”季少爷在屏幕里挠了挠头,无辜道。
  “嗯、是、你记得。”许襄安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我再给你讲一遍,听不进去就给我滚。”
  季羡明下意识多嘴:“滚进你心里么?”
  “……”让许襄安的脸色更黑了。
  谢霄站在门边,听了一会,没忍住笑了出来。
  omega立马回头,冷酷地盯住了他:“笑什么?”
  “过来。”
  “嗯。”谢霄顺从地走了过去,看见屏幕里抓心挠肝的alpha,他顿了顿,问:“要等你们结束先吗?”
  “……”这话问得很有歧义,像特么正宫问老婆“你和小三鬼混完了吗”,季羡明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用。”许襄安从柜桶里抽出一本新题集,丢给谢霄:“做,不会的问我。”
  “好。”
  谢霄做题要比季羡明乖得多,既不会时不时反驳“老师”,也不会满嘴跑火车。
  他摘下止咬器,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才坐到omega的身边开始刷题。
  整个过程漫长而枯燥,像蚂蚁在沙漠中漫无目的长途跋涉。
  许襄安在他旁边,靠着椅背读切·格瓦拉的《古巴战争回忆录》,状态与谢霄不同,他的眉眼低垂,专注地浏览着纸页上的文字,显然乐在其中。
  他喜欢国史与政治,喜欢那些政治家们波澜壮阔的文字,从中窥视他们的一生。
  但也仅止步于“窥视”。他不像菲舍尔和卡罗伦那样,拥有宏伟的政治抱负,有明确的目标。
  菲舍尔致力与大///麻合法化,主张大规模接收难民(廉价劳动力)以缓解国内的经济问题和公共服务市场化,拥抱实力雄厚的大资本与旧贵族们。
  卡罗伦则背靠国内科技巨头与工农阶层,支持者以底层人民居多。
  他主张降低关税,拥抱经济全球化,反对复兴党所提倡的dm合法化和公共服务市场化,主张改革深层政//府,改革公务员制度,解散低效率跟职能重复的无用机构,重启洛维恩·温斯顿等人的《拉斐尔提案》以改善低收入人群的生活问题。
  所有人都拥有一个目标,唯独许襄安的心里空荡荡的。
  除了父亲,这个世界再没有任何食物能够压在他身上。借用网络上最通俗易懂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走出了原生家庭这把保护伞,才发现外面根本没有下雨”
  社会像一只包罗万象的巨物,毫不在意地接纳了他,不需要他做什么,也不需要他听从什么。
  在这样的“毫不在意”与“包罗万象”中,他有时会觉得空虚,因为他的世界里好像只有谢霄一个人。
  而这个人还是不可触碰的。
  希伯斯与洛维恩就摆在面前,他不可能去自讨苦吃。
  “哥。”谢霄发现他走神,敲了敲他的桌面:“这题我不太会。”
  “嗯?”
  许襄安默了默,握住他的手,在题目上圈出重点:“很基础的题目。”
  “题干上给出了《中立法案》,它是孤立主义的产物,所以选c。”
  “你上课没认真听么?”omega一边问,一边抽走覆在alpha手背上的手。
  “忘了。”谢霄身体比脑子快,下意识抓住他逃跑的手。
  他们的指节就这么暧昧地缠到了一起。
  手背上传来alpha炽热的体温,许襄安有些僵硬地问:“干什么?”
  谢霄看着他的眼睛,很久才回答:“没什么。”
  “一会能谈谈么?”
  “那天晚上……”
  “不能。”许襄安瞬间拒绝。
  他像一只倔强的刺猬,为了不受伤害,固执地将自己锁在经验主义的笼子里。
  此时此刻,他才是真正需要慢下来的人。
  ”抱歉。”得到答案,谢霄缄默地松开了他的手,重新看向卷子。
  无人在意的手机屏幕里。
  季羡明看着他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我靠……”
  下一秒,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摄像头。
  “挂了。”许襄安的声音冷淡,隔着屏幕,毫无起伏地传出:“下周见。”
  第21章
  第二天,谢霄起了个大早,到浴室里洗漱。
  镜子里,alpha往日深邃的双眼皮因为熬夜肿成了一个不好惹的单眼皮,配上身上一丝不苟的黑色军装,无端生出了几分凶相。
  他打理好出来,许襄安也正好换完衣服。
  今天是帝国“海西战争”第八十四周年纪念日,学校组织了活动,所有人都要统一穿纪念礼服。
  许襄安抬眸看了他一眼,表情奇怪地问:“你怎么变成单眼皮了?”
  该不会是哭成这样的吧……
  不应该啊。不就不让牵手吗?至于哭??
  omega的想象力丰富,谢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揉了揉眉心,老实说:“熬夜了,有点水肿。”
  “哦……”
  没哭就好。
  许襄安放回了心,从茶几下翻出一盒速冲咖啡,随手丢给他:“自己冲一杯,能消肿。”
  “好。”谢霄接过,听话地往厨房里走。
  不一会儿,开水沸腾的咕噜声就在厨房响起。
  咖啡的香味混杂着水气,有些熏人。
  许襄安抱着枕头躺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着电视屏幕,毫不在意身上的礼服会为此委出多少褶皱。
  为缅怀先人,今天的新闻报道大多关于八十四年前的那场海西战争。
  海西战争(又称“卫海战争”,发生于纪历1621年—纪历1638年),是人类文明与海妖文明之间规模最大、死伤最多的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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