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
  三秒后,戚檐捂着被文侪甩了一巴掌的上背,跪坐在了床上,温和地笑了笑,说:“文哥,我错了。”
  文侪没理会他的道歉,只问他:“上回都已经叫我活到第五日最后几秒了,还是不能终止循环?”
  戚檐拿膝盖半爬着到他身边坐下,说:“嗯。”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我知道错在哪了。”
  “这阴梦的时间是乱序的,第五日最后一刻不一定映射着真实世界中的最后一刻。”文侪应道。
  “原来你知道啊。”戚檐扬起嘴角笑,兴致盎然。
  “我死得可比你早了两天。”文侪瞥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薛无平那抠门鬼的机器坏了也不情愿修,总之这回根本就没有什么即时监控屏给我看。我只能一直在脑子里串线索,串着串着,发现咱俩原先的想法漏洞很大——阴梦时间界定不对。”
  戚檐见他该想明白的都明白了,便告诉文侪他在最后一日翻到了几张记者小冬的采访素材。文侪问他其中内容,他便凭着记忆给文侪背了一遍。
  期间他还顿了顿,等文侪夸他,见那人面无表情,只能接着说:
  “从记者小冬的日记里不难看出,钱柏对于董枝的恨意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淡,反而愈发强烈。所以我认为钱柏自杀的2000年预示着狐狸的死亡时间,也就是钱柏的理想真正逝去的时间。因此,为了阻止钱柏的理想死亡以停止阴梦的死亡轮回,我们应该查找2000年这一时间点,也就是最晚的时间点。”
  戚檐忽然觉得喉咙发干,他轻轻咳嗽一声才继续:“只要你晚于那个时间点死去,那么钱柏的理想便没有死在他自杀以前,他便失去了自杀的理由,阴梦也失去了维系循环的怨念支撑。”
  “你应该知道这孤岛上的时间乱序不单单是不同日子的具体日期不同吧?”文侪看向戚檐,“同一日内,钱柏,也就是你,对同一人的态度有时会出现极大的变化。估摸着是因为即便是同一日内,时间也同样是错序的缘故。”
  戚檐点了点头:“总而言之,只需要找出‘我’最恨董枝的时间应该就没问题了。可感情毕竟是主观因素,究竟我们最终选择的人那个时间点,是不是‘我’最恨董枝的时候,还真不好说。恐怕为了达成目的,咱们免不了多尝试几局。”
  “表情怎么这样?”戚檐忽而伸手掰了他的脑袋来看。
  文侪扭头甩开他的手:“我表情天生就是这样,没什么特殊的。”
  “骗子。”戚檐说,“你眉头都快打结了。”
  文侪不应声,戚檐陪他安静了会儿又笑起来:“我总觉着你对我的死亡有不少的抵触。上个委托我死了那么多回,你回回都那么伤心,再伤心几回,恐怕就连我都要为自个儿的死亡感到心碎……果然你还是舍不得我吧?”
  文侪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多余的情愫,他只是平静地看向戚檐,而后用淡得不能再淡的语气回答:
  “你本就不该死,无关我舍不舍得。”
  第58章
  二人后来没再继续先前那话题,转而正色谈起了接下来的计画。
  “在阴梦中,钱柏情绪表现强烈时,我也会有明显的感觉,所以要想更明确地感知每个时间段钱柏对于董枝的感情,最为简单且保险的做法就是——死命黏着他,让我切身感受。”
  戚檐言罢,熟练地从床头柜中抽出笔记本和圆珠笔给文侪递过去。那人接过后便垂了头,两只弧度颇大、没有棱角的耳朵就这么冲着戚檐。
  “啊……真是折磨人……”戚檐感慨。
  “什么?”
  “钱柏说他想摸狐狸的耳朵。”
  戚檐并不习惯掩饰自个儿的欲望,这会儿弯了眼笑着,却是直勾勾地盯住文侪。
  不曾想文侪虽照旧动笔写字,却是轻飘飘给他送来句:“有胆就上手试试。”
  “我胆子可真不小。”
  文侪没再搭理他,只向戚檐展示了自己写好的笔记,说:
  “董枝被煮事件发生在day3,不出意外的话,在我们看见那被煮的董枝前,他得先被祝叶逮去封锅里。这作为阴梦关键情节之一,应是不容我们改变的。所以,我们能够近身董枝的时间,估摸最迟不能超过day3早,他进锅前;而能见到董枝的时间也仅限于day3喝蛇汤以前。”
  戚檐点头如捣蒜,像是没将话听进去。
  文侪清楚戚檐就是那么个吊儿郎当的性子,便没再重复,只收拾了身后一大团尾巴,抱着那些毛茸玩意下床,说:“走吧,上一轮,day1你不是在祝叶房里见到董枝了么?”
  那戚檐本还想在床上耍会无赖,见他这就要走,只得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而后匆匆忙忙下床穿靴,嘴里嘀咕个不停。
  “这么着急,叫旁人看了以为你是去见心上人呢……等咱们摆脱了薛无平那鬼铺子后,你哪天来见我也能这般着急就好了。”
  “你?不见才最好呢!若是非要见你,踩点也够了。”文侪没有回头,却在门便停下了步子,“高中时和那群家夥聚会,你哪回准点到了?”
  “哦?”戚檐扑哧笑出了声。
  文侪回首,觑见戚檐笑得眯起了眼,那笑太过灿烂明媚,叫文侪瞧来也发怔——戚檐那小子面上从早到晚都挂着笑,可笑得总没什么真心。因此他这会见到这个既大又甜的,自然觉得不真切。
  为啥笑得那么夸张?
  戚檐笑着:“原来当初咱们不怎么说话,你却一直在关注我啊?”
  文侪觉得他的关注点太过奇怪,不再等他上前,腿往外一迈便走出门去。
  却听得身后戚檐一声笑语——“这有什么好逃的呢?”
  ***
  现在是day1淩晨,祝叶房中酝酿着古怪的沉闷,被他二人逮到的董枝面露惶恐。
  戚檐盯着董枝尖椭状的瞳仁,下意识将厌恶感摆在了面上。几秒过后,他身后那狐狸忽地扯住他的袍子,踮起脚尖凑到了他的耳边。
  “别急,仔细感受。”
  细风入耳,搔得戚檐耳朵阵阵发痒。
  戚檐扼住从眼尾溢出的喜色,微俯身将耳朵更贴近那狐狸的唇,装傻问:“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没必要花太多轮来确认钱柏的心情,就一次性确认好了,不要做无用功!”
  戚檐虽还想闹闹那人,可正事到底还是要干的,只得正经咀嚼起钱柏的内心感情。他很快强硬地剥离了自个逗弄文侪的那份得意,只余下了钱柏自个纯粹的——欣喜。
  然而,同上一轮察觉到的厌恶感不同的是,心底情感呈现异样激昂。
  估摸是上一轮他太以“戚檐”的主观情感对待董枝了。
  由于这会他的感情尚是颠倒的,因而那感情应该是——【厌恶】。
  “找到一处。”戚檐心想。
  他将那感情告诉文侪,文侪很快在笔记本上写下:
  【day1清晨——祝叶房间——(表面)欣喜着迷——(实际)憎恶】
  ***
  他二人本打定主意这两天哪怕是死缠烂打也绝不让董枝脱离视野,奈何单第一天,那董枝念著有事便迅速窜入屋中锁了门。
  使劲敲了半日门的戚檐最后只等来了服务生阿冬一张讪讪的脸,阿冬说那董客人总这般,只要入了屋,若非有事,就不会轻易出门了。
  俩人束手无策,也只能将董枝那古怪的生活习惯视为阴梦的规定规则之一,但还是不放心地守在他门边整整一宿。
  天亮时,两人还是没能等到董枝,直到楼下传来了梁桉入住旅店的欢呼声,那间房的房门才忽地一颤,不多时后从内打开了。
  可董枝没有停留,噌地一下便借那条蛇尾溜没了影——恰如当初他们头一回碰上董枝。
  “什么心情?”文侪问。
  “心情不错,还挺喜欢的?”
  文侪于是挥笔:
  【早晨——董枝房间门口——(表面)喜欢——(实际)憎恶)】
  ***
  又是难熬的等待,俩人在董枝屋前等到约莫半夜十一点,忍无可忍的戚檐骂了声脏话,旋即招呼文侪回屋。
  他们都清楚,今夜见到董枝的机会大概只有夜里董枝亲自找上门来的那场谈话。
  果不其然,回到房间不到半小时,董枝便找上门来了。只不过可惜的是,同董枝谈话的那么些时间里,戚檐感受到的惟有近乎冲破胸膛的强烈的憎恨与愤怒。
  反过来便是——“无与伦比的爱”。
  他瞥了眼文侪,见他连这无用的一环也没有漏写:【day2深夜至day3淩晨——旅店大堂——(表面)憎恶与愤怒——(实际)深爱】
  好不容易等到了人,那一向锲而不舍的文侪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并不愿意放他离开。
  谁知即便他二人巴巴地跟到董枝的门口,那董枝还是不留情面地钻入屋中,趁他二人一个不注意将门砰地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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