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1997.12【1外资引入,工厂机械化水平快速提高;2工厂开始大规模裁员】
1998.4【项桐升职】
1998.12—1999.1 【钱柏鼓动罢工】
1999.2【小规模工人罢工,工厂被迫停工,大规模裁员】
1999.3【原车间组内三个工人自杀】
1999.4.16 【1祝叶呼吁进行机械化改革;2董枝答应进行工厂机械化宣传】
1999.4.5【钱柏亲人病故】
1999.5.9【钱柏进精神病院】
1999.8.23 【董枝去世】
2000.1.1【钱柏割腕自杀】
———委托贰完成———
第61章
重型卡车制动失灵的刹那,车轮疾速摩擦被烈日灼得发烫的水泥地面,火星在瞬息之间飞窜而出。
纷飞的火点子同侧翻的重卡一齐刺入文侪眼底,刺得他眸中泪都成了血,搅着,涌着,闹着,猛然从爆裂的眼球中喷溅出来。
他其实竭尽全力抻长了手臂,也不顾一切迈开腿奔了过去,可手指仅虚虚擦过那人洗得发白的校服领,他便被惯性甩到了20余米外的地方。
失了声的喉头剧烈滚动,撕心裂肺的叫喊皆被堵进了喉腔。
戚檐死去的模样被清晰地映入眸中。
他还是头一回同事故现场挨得这般近,近得他只消将那当事人看上那么一眼,便知道,那人已经没救了。
浑身的血液好似已然凝滞,砭骨寒气却蓦地将他从头到脚尽数吞没。文侪能感觉到,停摆的心脏朝四肢百骸送去最后一次剧烈搏动。
他喘不上气来,口鼻有异物堵塞,细微的气流挠着他的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能灌入肺里。
他于是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大口大口地呼吸——
直到不远处那人的浓血与碎肉如潮浪一般涌至他的身侧。
他听见了,戚檐声嘶力竭的嚎哭声。
而正是那东西,下一秒化作一把尖刀,倏地刺穿了他的眉心。
***
触碰眉头的手指被不紧不慢地撤了回去,文侪在睁眼的刹那听见荡在耳畔的,戚檐的话语。
“啊呀,醒啦?”
戚檐弓了腰,含着笑问他。
文侪浑身乏力,像是被小鬼压了床。如何也起不来,可掌心却像梦中那般攥得不能再紧。
他愣愣摊开掌心,松了五指,不再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咸湿的泪却盈满眼眶,模糊了他的视野。他眨巴几下,泪没落出去,先被戚檐用一张拧干的湿帕子擦了上来。
“早起的猫儿有耗子吃,小的来伺候大哥洗漱喽!”
洗漱?几点了?
文侪忙忙挪了那人贴心的手和帕子,去觑房间里头的四方窗。他夜里惯常敞着半边的窗帘,这会儿瞧着占据了半块窗户的的昏黑天,眼里即刻冒了大火,直叫戚檐乖乖收拾了自个儿放纵的笑脸。
但实话说,现下文侪也看不大清戚檐的模样。他眼里的东西有些怪异的扭曲,眼中一切都呈现出一种流动的肿胀感,时大时小,时窄时宽。
他面前的戚檐瞧着就很怪,头大身子小,像个活棒槌,也像个倒置的保龄球瓶。
他原想拿眼神震慑那保龄球瓶,不曾想那家夥一点儿不怕,只还装出打颤模样仔细替他擦干面上泪、额前汗。
活明显干完后,他还不忘把那双黑铜铃大眼贴过来,也不知道自个儿在文侪眼里像个葫芦精,单像是瞧奇异物种一般将文侪仔细打量,这才满意地将帕子扔回桌角的水盆里。
“大半夜不睡……当真只是来帮我擦脸的?”文侪攒下些力气,揉起了突突乱跳的太阳穴。
“当然是为了你才来的,你的梦呓都传到我屋里来了。”戚檐擦干手上的水,极自然地将两条长腿也搬上了文侪的床,“唉,往里头挪挪,这外边冻死了,我替你暖暖床。”
“……”
文侪像个树桩子,一动不动。
戚檐深吸一口气,随即将脑袋垂在他肩头,乱蹭一通:“我的好大哥,让我进去嘛,屋外下夜雨呢,实在凉得人犯风湿。”
“你到底想干什么?活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自己长多大个吗?你把床当饭吃了吗?瞅着别人的床,就觉着比自个儿的香?”
戚檐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眼见那人被自己给唬住了,便猛然跳上床去,利索把手脚塞进了暖呼呼的被窝里,再罩住自个儿的脑袋,像个千年的王八,再不肯出来了。
“喂!!!你到底怎么了?!”
文侪的手掌落在被子上,啪啦啦响,怕是打山,也能叫那山摇上几下。
“我……我……我睡……”戚檐捏着嗓子。
“你再装?”
“我睡不着。”
戚檐低沉的嗓音忽地透过被缛钻入文侪耳朵,叫他的眉更皱了些。
“失眠啊?”文侪没再往外拱戚檐,只又拍拍他问,“那挺不舒服的,但你来找我也没用啊,你跑薛无平那屋去,摇他起来开药吧。”
“哎呦,他懂开什么药,神棍的药能乱吃吗?”
“行了,出来吧。”文侪在被子上打鼓。
戚檐倒也听话,乖乖巧巧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手臂一展便将文侪搁在一旁的备用枕头垫在了脑袋下边。
“爽吧?”文侪和善地冲他笑了笑,“失眠的理由呢?被阴梦里千奇百怪的死法给吓到了?”
“怎么会呢?”戚檐扬起嘴角笑了笑,“你也知道的,在阴梦中,我们皆是同床……不共枕嘛。人呐,都说七日养一习惯,咱俩睡了那么多回,八成养成习惯了。”
“……”
文侪一副待他胡说完就要把他撵下床的凶恶样。
“啊好困,睡吧睡吧。”戚檐一伸手便将文侪也摁到自个身旁躺下,“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你也不做噩梦,我也不失眠。”
文侪叹了口气,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侧躺着拿手撑起脑袋:“……你刚刚是不是摸我了?”
戚檐说:“啊?”
“就我刚刚没醒的时候。”文侪补充道。
“胡说八道。”戚檐说。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文侪伸手掰他的肩。
“太困,眼睛睁不开了。”戚檐拿手勾住那人伸过来的指头,呼吸很快便平稳下来。
“戚檐……”
也不知戚檐是真的累得沾了枕头便睡,还是装睡装得出神入化,总之没再应话,文侪后来也没再喊他。
戚檐体质好,身子是夏凉冬热,在凉温里头泡再久身子也是暖和的。此时入了文侪的被窝,像往炉竈里添了好些柴火,暖得文侪身子也变得有些懒,眼睛眨着眨着便合上了。
谁料他才闭眼,适才那睡熟了的人又将手摸上了他的脸。
指腹擦过眼尾红又拂过鼻尖痣——文侪这下可以确信那家夥趁着他睡觉动手动脚了,可他真的太疲惫了,没有力气再开口骂人。
也罢,明早再仔细揍一顿,那小子就老实了。
***
大清早,估摸着还没过七点,那薛无平便一手托着猫,一手拿着个鸡毛掸子入屋打扫。
这挥挥,那拍拍,文侪以前从没见他这么勤快过。
只是他打扫就罢了,嘴里还要哼小曲儿,哼的音十八弯山道似的乱转,哼到半途还不忘停下来骂一声:“俩懒蛋!爷爷我都给你们收拾屋子了,还不快给爷爷我起床——!”
窗帘一扯一拉,灿灿秋阳遂一股脑往窗子内钻,文侪不过掀开眼皮那么一瞧,便险些被闪得流下眼泪。
他昨晚同那戚檐聊到深更半夜,这会儿被薛无平吵醒了,更是闷了一肚子火。他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一张口便要骂人,坐起身来只能仔细闭紧了嘴。
薛无平见他脸色很阴,看上去要吃人……要吃鬼,于是着急忙慌把手里那丁点儿大的薛一百塞文侪怀里去撒娇卖乖,再赔上点鬼笑。
黑猫嗷呜嗷呜,牙没长齐,肉掌不过在被缛上踩了几下便把文侪的心给催软了。他也就专心逗起猫儿来,不再和那瘦鬼计较。
薛无平拿余光罩着他,咕咚咽下口唾沫,又盯上了那姓戚的。
戚檐还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头躲光,薛无平不知道这位爷此时在文侪床上躺着,喊话时脑袋是冲着另一间房去的,只还把鸡毛掸子在床头柜上咚咚敲,美其名曰——主动打扫卫生的就是爷。
“人老,起得就是早哈。”戚檐从里头探出个脑袋,笑着摁住了那乱在抽屉里搅动的鸡毛掸子,“我看您平日也不是个爱干净的,今儿干这些不像话的,是有何贵干?新的委托来了?”
薛无平一双眼还瞧着那头,这头鸡毛掸子却遽然被摁住了,他倒抽一口冷气,旋即破口大骂起来。
“去你妈的,吓老子一大跳……”薛无平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又蓦地抬了脑袋狐疑地将他俩打量了几下,“你俩这是好上了?妈的!别在老子屋里搞七搞八!”
戚檐闻言挑了半边眉,笑间火气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