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人长了眼睛,终究是要这看看那看看的,又不是摆设……”文侪把他的手扯开,回身往屋子中走。
“那就多看看我呗,一张赏心悦目的脸叫人心情多好啊。”
进院门后不久,二人便见了五只被割了脖子放血的鸡,盛鸡血的碗则被整齐排在汪婆子的屋门前。
“你现在当真头疼么?”文侪蹲身小心将碗都挪开,这才推门入内。
跟在他身侧的戚檐没回答,只亦步亦趋地随他向前。
文侪看他难得严肃,双目直盯屋门,猜想是因当初他从窗里望汪婆子屋内时看到的东西颇吓人,留了点阴影。
然而他俩这回进屋倒没瞧见什么吊着的一红一白两死婴,里头不过是寻常布置。
大抵是这屋子背阳的缘故,有些阴凉,再加上临海,屋中霉味很重,墙壁与地面皆是湿漉漉的。
粗略一扫,二人便确定了屋子的大致摆设与构造。
客厅中仅摆了一个高木柜,一张矮木桌以及两张木板凳,对门那墙上安了扇小门,应是通往另一个房间。
戚檐径直去了木柜处,文侪便停在了木桌前。
那木桌虽然矮却不算窄,桌面上摆满了形态各异的东西,多数是生活类用品,譬如油盐酱醋等调料罐,又譬如煤油灯、手电筒等照明工具。
文侪从不是个怕麻烦的,眼下这屋子主人不知哪儿去了,他便不再畏手畏脚地办事,只将桌上东西都分类好一个个往地上放,分类到最后,留下了三样舍不得从桌上拿下去的东西。
——带血的绣花针、沾满人发的铁剪子、一张皮质面具。
那面具倒不是张邪门的人|皮面具,只是有鼻子有眼的,虽说不至于以假乱真,但是在这般阴暗的天气里,穿得严实些,再把这玩意给戴上,八成也没人会觉著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文侪正研究到兴头上,忽然听见柜边的戚檐笑了一声:“怎么这么安静?不会是觉着我撒谎,又生我气了吧?头疼是真的,没有骗你。但仅是间接性头疼,没有什么明确的触发机制,所以也没给你拿去研究。”
“鬼扯。”文侪的思路被忽然打断,不由得冒了点小火苗,“谁说我安静便是气了?”
木柜里边除了黑乎乎的长毛蜘蛛和它的爱巢以外什么都没有,戚檐原以为文侪正闹气,是故没敢抓去吓唬文侪,这会儿听说文侪没有生气,不由得觉著有点犯可惜——即便文侪一点儿也不怕虫。
汪婆子生得矮,屋里那矮桌矮凳都很适合她,唯独这柜子高得离谱,连戚檐都得踮脚加使劲抻长手才能拿下木柜顶上的手编竹篮。
“一会儿若是头疼了,和我说声,我给你揉揉。”文侪冷不丁又补来一句,“你要是敢装病就死定了。”
戚檐抱着竹篮笑起来:“放心吧,我再没胆子拿身体同大哥开玩笑了。同你表白前我便想清楚了,虽然装病可以叫你多关心关心我,还能增加您难得的主动型肢体接触。但是看你为我伤心,我心乐不起来,只觉得要碎了。”
“我希望你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高兴,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戚檐冲他笑。
“哪怕是寻常兄弟见面,也没可能第一反应是大打出手,所以我要是一见你就不高兴,那当然是你的问题。”文侪毫不犹豫打破了隐隐约约的暧昧氛围。
戚檐搁下竹篮,弯指摩挲着木柜,只低下头去说:“我都出柜了,你什么时候从里头出来呢?”
“别想了,我压根不在柜子里。”文侪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见戚檐忽然不说话了,文侪以为是自己将话说得太重了,于是轻轻喊了一声戚檐。哪曾想在下一刻,戚檐却蓦然扑了来,将他摁倒在地。
文侪的上衣被地上水给浸透了,他觉着莫名其妙,正欲开口,却骤然被戚檐捂了嘴。
“嘘……”
戚檐的眼睛斜向门边的那一扇窗户。
文侪知道那意思是——外头有什么东西。
他盯着只露出灰蒙蒙的天一角的窗子,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那东西在靠近、靠近。
脚步声愈发近了。
骤然间,一对又大又黑的横瞳怼上窗玻璃。
那只黑山羊又在盯着文侪看了,一动也不动。
“咩——”
第159章
汪婆子的门前吊着个老灯泡,比起白或者黄,那光线更偏向深山老林里森森的幽绿。在灯泡的映照下,俩人白皙的肌肤都覆盖上了一层浅淡的乌青。
温热的掌心又一次覆盖了文侪的双目,可他却像是中了邪一般自细窄的指缝间盯住了那只山羊。
山羊的黑皮毛隐匿于夜色中,唯独那一双瞳子在青光下诡异地亮着。
文侪内心深处似乎响了个声音,诱惑着他随那山羊一道离开,他却是死死将脚卡进了墙根的一个凹槽中。
他知道,他这一走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可,他会被带去哪里呢?
那畜牲会将他带到杀人犯面前吗?
“你害怕吗?要我去把它赶走吗?”戚檐的喉头就抵在文侪的肩上,声带的振动也带起文侪胸腔的起伏。
文侪扯住戚檐的袖子,他听得出来戚檐没再开玩笑,即便那人常常满嘴跑火车,可适才那般确是要立马开干的语气。
“不要我去啊?那咱们就起来吧,反正又不是杀人犯,被它盯着也不会怎么样。”戚檐笑着揉了揉文侪的发,言罢果真站起身来,“在咱们文化里,黑山羊可是有辟邪消灾之用的,至于西方的……就忘了吧。”
戚檐说地上湿,强行将文侪从地上半扶半抱起来,大抵是文侪还有些犯迷糊的缘故,他任由戚檐动手动脚,乖巧得让戚檐耐不住唇角上扬。
“我的忍耐力是真的好。”戚檐只轻轻捏了捏文侪的脸颊,见文侪吃痛地叫了一声,这才笑呵呵地转身回到了木柜前继续翻看那自柜顶取下的竹篮。
由于篮子太满,而光线太暗,戚檐瞧不清,只能将东西一个个往外拿出来看。
起先被拿出来的、置于表面的东西还很正常,虽然同汪婆子有些不相称,却不至于突兀到离谱的程度。然而拿到大概第四样东西时,便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警棍、手铐、手持式对讲机、老牌录音笔……
任谁看了,都能意识到这一套装备皆是那个年代民警的办案物件。
戚檐放下已无法播放的录音笔,试图从篮子中翻出搜查证亦或者身份证等相关证件,但阴梦给线索向来吝啬,自然没可能如他所愿。
通过这些线索,他做出了三个推测:一、她曾任警察;二、她身边人是警察;三、她是某起案件的当事人。
戚檐最先排除的便是第一类,因为就从这同汪婆子的身高极不匹配的柜子来看,包括柜子在内的所有东西应并不属于她。
由于目前尚未得到什么线索表示汪婆子身边有什么较为亲近的人,故戚檐更偏向观点三,即她主动或被动地卷入了某起案件。
那么她会是杀人犯?嫌疑人?证人?亦或者受害者?
当真没有更多线索了么?
戚檐不死心地打开了先前翻过的柜子,这会儿那长毛黑蜘蛛已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了。他伸手进去,却只摸到了满手灰与蛛网。
他于是回首看向文侪,却见那刚从原主情绪中逃离不久的文侪正埋头于线索当中。戚檐这会儿感情充沛,越是瞧着文侪的背影,越是觉得他可怜巴巴的,便扑过去抱住了文侪。
“不要伤心。”戚檐说。
“靠,伤个鬼的心……”文侪被他推着向前一倾,堪堪稳住身子,便转身拧了戚檐的耳朵,见戚檐嬉皮笑脸一副知错不改的模样,不自觉又蹙起眉心。
戚檐说:“不要皱眉头。”
“你管我!!”
“那你管我好啦,大哥想要小弟做什么,小弟都会乖乖照办。”戚檐笑着,见文侪有点恼火,便扬了扬下巴,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绣花针。”
“这东西有什么怪异之处么?”
文侪点头:“绣花针、铁剪子、皮质面具,上边都多多少少沾点不寻常的东西。汪婆子原是接生婆,连人肚子都能缝,会绣花再正常不过,无意中被扎到也很正常,但这绣花针带的血未免太多了。”
文侪又指了指铁剪子上的乌黑毛发:“这剪刀上的头发没有平整的切口,倒像是给人缠上去的,我还没想明白要如何解释……至于这面具……”
戚檐笑了笑,从文侪手中把面具接了过去,也没多想便套上脸去,没成想那面具竟意外地贴合他的五官,以至于戴上去除了加重了非人感外,和平日瞧着并无太大分别。
文侪一怔,先前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但不知怎么就是固定不住,这会儿往戚檐面上摸了摸,试了松紧,于是说:“两种可能,其一,汪婆子在某个方面对吴琛有些执念,其二,吴琛的东西落在了汪婆子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