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但为什么要用面具来表示?真不是她出于某种理由而想假扮成吴琛?”
  他们没办法下定论,戚檐摘下面具的刹那又开始犯头痛。他面上带着笑,却是倚着墙慢腾腾地吐息。
  太疼了,疼得他腹中翻腾,几欲作呕。
  他当然不打算告诉文侪,所以他扮着懒洋洋的模样,窝在了墙角。
  ***
  汪婆子的那一间里屋被锁死了,他们翻遍了屋子也没能找到钥匙,后来试图动用了许多方法也依旧没能打开,只得不甘心地离开了汪婆子的家。
  天依旧没有要亮的意思,戚檐头疼欲裂,还是照旧笑着。文侪夜视能力强些,只攥着他手,在前头领路——他们要回家了。
  雨水砸在叶片上,聚作一团向下倾,发出像是河水流动一般的哗啦声。
  为了保持专注,他二人连呼吸都放慢了好些,然而文侪方行近门边,便贴墙站定。
  戚檐瞥他一眼,随即侧耳细听,只闻里头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是野物,还是杀人犯?
  又或者是难能一见的幸存者?
  文侪拿不定主意,仅在心里倒数三秒后,蓦地侧身抬脚跨过了门槛。
  那动静显然惊着了里头的东西,只见桌上东西砰啷倒了一片,旋即从桌底窜出几只硕鼠,吱吱叫着从文侪腿边跑出去。
  屋内混乱不堪,被啄破的米袋不断往外漏米,直在地上垒出一座米丘。
  文侪自然而然地屈膝把米袋破口给绑住,戚檐摸着他肩头环视屋内,盯住了那红布遮盖的父母卧室,说:“先去里边瞧瞧?我总觉得重点都在里头,若是一会儿碰着杀人犯,咱们也好歹找了点有用的。”
  “成。”文侪一面应声,一面起身把门阖了,“走吧。”
  文侪给那些个东西吓着太多回,原先的莽撞收敛了好些。只是他缺掉的那些鲁莽,不知怎么竟叫戚檐那谨慎人学了去。
  戚檐想也不想,方站去那红布前头便抬脚猛踹了过去。
  也不知蹬到了什么,他那脚竟没落空。
  他笑起来,含笑抬手掀了红布,只见一个浮肿的人尸倒在地上,明显就是适才挡在布后头的东西。
  文侪拨开戚檐往里边探了个脑袋,戚檐一时没来得及拦,便叫那人看得皱了脸儿。
  “那吴大的好兄弟湛三爷捞尸拿珠宝,他倒好,净收着人尸了!”文侪把那尸身又瞧了一回,“脸虽然看不大清了,但看体型应是个男人。”
  戚檐点头:“可惜身子都泡涨了,脸也给磨坏了,辨不出来是那些个重点npc,还是仅仅是个无明确指代的线索。”
  “难办……那就不管了。”
  文侪将这间房间迅速扫了一通。
  纵然翠妈和吴大结婚多年,这间屋子里却仍旧保持着婚房模样,床头贴着一张极大的双喜剪纸,床上铺的是大红婚被,摸上去的手感极佳,重要的是绝不可能是旧的。
  “这屋子里喜气洋洋啊。”文侪抓起梳妆台上的一大把喜糖,见台面上没有东西便又洒下去,“就连镜子都干净得吓人。”
  “大概新婚是他家最喜庆的时候?毕竟谁想要个家暴爹呢?”戚檐的手摸进柜子深处,抓出一个布袋子。
  他坐去床边,把那些玩意往外倒——玉镯子和银戒指。
  “又是湿的……”戚檐说,“看来那吴大捞尸也赚了一笔呢。”
  文侪只将那戒指拿来揣摩,说:“这不是翠妈的么?”
  “也是她的?”
  文侪点头:“那日她跪地拜菩萨,手上便有戴——只是这玉镯子倒是没见她有戴过。”
  戚檐冷笑一声:“这吴大还真是了不起,把他人遗物和亡妻的放在一块儿,这不明摆着一点儿也不在乎么……”
  “这样看来他对翠妈的感情不深,控制欲倒真挺强的。”
  “专制型大男子主义嘛,用拳头把妻儿管得一声不敢吭了,便觉得自个儿忒威风神气。”戚檐说着,眉间眼底仍有笑意,“他们的脑子铁定有毛病。”
  文侪知道戚檐又想到了他爸,便往他背上随意拍去两掌:“你都知道他们有毛病,还跟他们置气干嘛?浪费脑细胞,快些把那孬种从你脑壳里扫出去吧。”
  “全听我们亲爱的。”
  文侪体谅他,这会儿也没抠字眼,只站在床上搬柜顶的大箱子:“你换个地方站,当心砸着你!”
  戚檐并不挪步,只伸手上去帮他撑着箱子:“这箱子有点重量,你当心手。”
  箱子是漆红的,外头雕的都是荷花,边角有细细三个字——【从前路】
  “嫁妆么?”文侪盘腿坐在床上,将锁头拆了,开箱。
  戚檐听到文侪干呕的声音,忙将那大敞的箱子转过来——
  头颅。
  一颗面上搭着柳条,耳上别着株荷花的浮肿头颅。
  颈子断裂处的血肉没处理好,各种猩红玩意儿胡乱地外泻。
  它本该是颗头颅。
  如若它没张开嘴冲他二人笑了又笑。
  第160章
  “是翠妈呀。”戚檐笑吟吟打量着那面上堆笑的头颅,一面给文侪顺背,一面从她耳上取下荷花,“这元素好熟悉……”
  他将箱子合上,摩挲外盖的纹路,说:“这箱盖上也雕着荷花呢——只是这世界应没有这般玩意才对。”
  文侪好容易缓过劲来,谁料戚檐阖箱的举动竟惊动了那颗脑袋,她忽然像孩童一般嚎哭起来,叫文侪又是一抖。
  他咽了口唾沫,用手轻轻摁压着心口说:“还有柳条呢,荷花配柳条,怎么看都不是海边景致……”
  戚檐沉默了会儿,将箱子盖紧,叫那头颅发出的哭啼变得沉重不已。
  “亲爱的,怎么好端端地提到了海呢?”
  文侪皱起眉:“不正讨论地势么?这渔村临海我当然说海啊!干嘛明知故问?”
  戚檐的手还抚在他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像是海浪拍打礁石那般。
  他将脑袋搭上文侪的肩头,双手从他的腰间穿过,他抱紧了文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哥,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海】啊……”
  嘻嘻嘻嘻嘻——
  匣子里的人头还在笑,文侪的心跳却远比那人不间断的嬉笑声更快。
  “没有?”文侪不可置信地挣开他,赶忙掀开红布向外冲去。
  戚檐想去抓他的手,可是手方伸出又缩了回去——纵然事实无可篡改,却也唯有让他用亲眼证实才具有足够的说服力。
  所以去看吧。
  亲自寻到真相,再回来,我会给你个安慰的。
  戚檐想。
  多理性又高效率的做法。
  外头天仍没亮,瓢泼雨却已弱了声势。一条灰龙似的长河扎于山脚之下,河的对面是幽绿的山林。
  如此显然的山涧,他怎么会误认作是海呢?
  文侪愣愣地瞧了半晌,深吸一口载满血气的风,而后拖着沾满污泥的步子回屋。
  他将脑袋栽进戚檐的肩头,泄气地问:“我是来到一个新世界吗?那我先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吗?还是说现在的一切才是假的呢……”
  戚檐清楚他此时并非要寻出一个答案,只不过有些混乱,于是紧紧摁住那人略有抖动的肩,说:“我戚檐是真的,你只需记住这一点。”
  文侪整理心情花了估摸有五分钟,他知道那是必要的,他不后悔,他只觉可惜。所以在那之后,他更加快了翻找线索的速度。
  女人的笑声与哭声在木箱子里响个没完,同雨声相搅和。
  可这间卧室与外头堂屋在那之后再无需注意的线索,文侪方欲进吴琛屋里翻找,却给戚檐攥住了腕子。
  “那间屋子,之前咱们不是翻过了嘛……”戚檐垂了垂眼。
  “……说不准有什么新线索呢?”文侪说着,可戚檐攥着他往外时他却没挣扎。
  也对。
  一般没有特殊事件触发,同一个房间的线索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而第一夜,翻找房间时,他确实什么线索都没找着。
  对啊。
  没必要再找。
  走吧。
  ***
  山林间传来几声野狐的嗥叫,戚檐扶住一棵几乎枯死的老树,文侪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的目光沿着崎岖的村道向下,正琢磨着要如何避免碰上杀人犯。眉宇被枝叶缝间漏下的月光照着,泻出一派冷意。
  可坚定的目光在下一刹动摇起来,那人使劲眨动双眼,而后拧眉回首冲文侪说:“我这眼睛越来越坏了,吴琛他铁定有夜盲症,太难受了,啥都看不清……”
  “刚刚不还好好的?”文侪琢磨着,“吴琛身上病也太多了,又是夜盲又是头疼的……”
  文侪见戚檐好似有些苦恼,只拍了拍他的肩,说:“不打紧啊不打紧,我还在呢……你是完全看不清?”
  “倒也不是,但看啥都只模模糊糊有个影子……”戚檐伸出食指点在文侪的眉心,笑道,“瞧瞧,定位还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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