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你又想逃?”
那声音显然是从屋内传来的,只是屋内实在太暗,他没法判断那人具体位于房间的哪里,可文侪当然认得出来那是薛有山的声音。
他一早就隐约觉察薛有山是个疯子,不当轻易激怒,因而开口时从言辞到语气都变得谦卑。
“当然不是,我……”
可郑槐很快便不容文侪说了,郑槐要自个儿说。
所以话锋一转,变作了——“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薛有山什么也没说,只默默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这才轻声补了句:
“别离开我。”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很显然是命令而非请求。
对于极渴望能获得更多探索薛宅的机会并能顺利还原死况的文侪而言,他当然不会违逆薛有山。
但原主郑槐并不这么想,他大概是真的深爱着薛二少亦或花弘,又或者,仅仅是不想嫁给薛有山,总之他的抵触与反抗心理强烈得令文侪产生了接近于过敏的生理反应。
薛有山每一靠近,他便觉得好似有虫在他皮下爬动,瘙痒之后是难耐的疼痛。
文侪原先还强撑着不倒下,强撑着不发出一声呜咽,没成想那压根不是忍得住的,因为郑槐他压根没想过要忍。
然而面对自个儿那蜷缩在地,痛苦哀嚎的爱人,薛有山显得尤其冷漠。
“我从不会背叛你,你却背叛了我。阿侪,这不公平。”
嚓——
三根火柴被擦燃了。
晃动的火星照亮了薛有山惨白的面庞,他仿着文侪的模样在地上跪下,而后俯身将脸贴去了地面上。
瞪大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文侪,从那人乌黑的瞳孔中,文侪可以看见狼狈的自己。
“放过我……”文侪强忍呕吐欲道。
“可你从未放过我。”薛有山的眸子霎时一闪,有那么一刹,文侪似是瞧着了毒蟒的眼。
薛有山没有皱眉,可双目中满是恨意:“我们就该永远在一起,不是么?”
“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想着同我那蠢货弟弟一块去死……你是我的妻,要死也该是为了我!即便真要殉情,也只能是同我,而非他人!”薛有山一面说,一面轻轻抚过文侪的前额,贴心地用袖口帮他擦去额前虚汗,“你一定还似过去那般爱着我吧?”
文侪想给那近乎失控暴走的疯子一个肯定的答覆,哪曾想他体内的郑槐却操纵他摇了头。
“疯子,我再不会爱你。”
两只大手在文侪把话说出口的一瞬掐上了他的颈子,薛有山的确是往死里掐他的,可即便如此,郑槐还是没有服软。
他说:“滚——!”
薛有山面上没有笑容,火柴熄灭的瞬间,他俯在了文侪耳边,轻声说:“阿侪,咱们一块儿去死吧?”
他没有等文侪回覆,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大刀,抱住文侪便自他身后捅了进去,直将自个儿也捅了个穿。
无人的黑屋子里,他任由俩人的鲜血汩汩外流。
在头脑发昏的情况下,文侪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搂住他的薛有山亦然。
***
————[ !!!委托失败!!!]————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1】
【解四谜:未完成】
【查清宿怨:未完成】
【还原死况:未完成】
【重生时间:未存盘·阴梦首日】
————【存盘点加载中……】————
第194章
文侪自妇人絮絮叨叨的话音中醒来,他瞧了眼尚未变作“媒婆”的苗嫂,旋即起身往屋外走。
郑槐那粗心大意的母亲仍在讲,一点儿没发现他走了,就好若仅仅是为了将那些车轱辘话给讲出去,并不一定要说给儿子听。
然他闷头往外走还没多久,便撞上了满身白雪的戚檐。那二少嘟嘟囔囔地冲他张开怀抱,面上还带着个颇委屈的神情。
“小宝和美君子拿雪砸我,那雪团是又大又硬,砸得我可疼了。”戚檐不讲道理地抱住文侪,“大哥要怎么安慰我呢?”
“少来,你穿这一身的厚棉衣,哪儿能叫你疼?”文侪不要他抱,奈何戚檐手臂力气实在太大,任他百般挣扎也仅能仰起脑袋,也恰是抬首的刹那,他又一次与戚檐四目相对。
文侪冲他皮笑肉不笑:“再硬的雪团也没我的拳头硬……”
在那般强硬的威逼下,他很快便得以从火炉般温暖的臂弯里挣脱出来。他听见戚檐呜了一声,瞪目回首看去时那小子已经识相地闭了嘴。
然而眼下正值寒冬,他这天生体寒的,本能性地对温度产生了贪恋。他悄摸瞅了戚檐一眼,原是想向他借只手暖暖的,在瞥见那大高个正委屈巴巴地耷拉着脑袋后,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依照上轮的经验,在前几日,他俩若是擅自闯入某房间,不出三分钟,必有旁人插入他们中间,因此他们若想交谈,在封闭场所是绝对坐不住的。
“到亭中去。”文侪宕机立断,也不等戚檐,拔腿就走。
他说的是庭院中那小亭,偶尔路过时能看见薛方俩闹腾小孩在里头捧着汤婆子吃红薯。
亭子离这儿不远,就几步工夫,文侪便扯着戚檐忙忙赶去了。落座后,文侪也没给戚檐说闲话的时间,开口便是那四道被他背得滚瓜烂熟的谜题。
【壹、我放跑了一条没有脸的野魂。】
【贰、我供佛法僧,拜了杀身仇。】
【参、我得了一只怕火的金貔貅。】
【肆、左眼只看棍,右眼只见鞭,我两眼昏昏。】
文侪将从苗嫂屋里顺来的纸笔在石桌上放下,说:“当初我搜薛二少的房间时,薛方俩小孩同我大致指了个方向,谜题一关于薛有山,谜题二关于郑槐,谜题三关于薛家人,谜题四关于打人的方大爷——他俩既能看得见谜题,对于谜题的看法恐怕就不是乱说。可要我们尽信也不大放心,就当作参考吧,思考时顺便往这几方面看看。”
“比起四谜题,我们不如先来整理一下本次委托的主题?”戚檐一只手撑着桌,一只手拿起了笔,“我想不明白的点不少,首先,第一个问题——”
“你觉得郑槐是真的要嫁入薛家吗?在那个年代?还是这属于阴梦的异化呢?”戚檐在纸上写下【嫁娶】二字,“很显然,薛家人大多对郑槐抱有恶意,连薛无平都骂郑槐是个傻子。那么迷信鬼神的薛家人真的会容许自家长子娶一个好似有鬼上身的男人么?”
戚檐在纸上写下第二组字——【男人】与【爱意】,他笑说:“第二问,你觉得薛有山真的爱郑槐吗?可那如果不是爱,又该是什么?若描述为占有欲作祟,那在这保守的村子里,男人对男人的占有欲又是从何而来的呢?生性如此?花弘与薛二少又为何同郑槐不清不楚?郑槐真的是一个多情种吗?”
“第三问,”戚檐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死因】,“郑槐究竟为何而死?是因为薛家人的虐待?至亲的无情抛弃?还是爱上小叔子的悲惨禁忌恋?”
“这三种可能性都很大吧?但是这三种可能性都不涉及本次委托的关键人物薛有山。”戚檐放下笔,“薛有山这人实在不好懂。他的情书比他本人瞧上去要热烈得多,我瞧他对我那般恶劣态度,他没可能不喜欢郑槐,应该说是太喜欢了吗?”
“第三种可能性若是换种思路,便是喜欢的人得不到,不喜欢的人却要强逼他嫁过去。”文侪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三角符号,“你对那‘不死者’实验以及‘符号瘟疫’有何看法?你觉得这俩会对他的死产生影响么?”
“只怕都脱不了干系。”戚檐耸了耸肩,“总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存盘问题。”
文侪点点头:“这回两次存盘皆存在颇特殊的触发情节,恐怕不论在第三日存盘,还是在第五日存盘,都会对固定事件产生不小的影响。”
文侪回忆着第三日那扇将要大敞开的宅门,以及第五日那敲锣的打更人,又开口说:“你觉得大火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两次存盘点都着火了……”
戚檐摇头:“难说。这局咱们就先在第三日存盘试试看,没准能获得什么新的线索呢。”
“可存盘只会对下一局产生影响吧?也就是说咱们即便在此轮存了档,也只有在下一局,也就是第三局才能知道存盘造成了什么影响。”文侪琢磨着。
“按常理,是这样没错。”戚檐将手摊开,“在存盘点开启前再好好找找线索吧。”
***
第二局,阴梦第三日。
那残酷的箱蛇仪式再一次将文侪折磨,他在箱中被蛇咬了个半死后,又遇了那在火宅外头支了张桌子的大娘。
大娘仍如先前那般催促他在委托纸上留名,只是与上一轮不同,他毫不犹豫便签下了自个儿与戚檐的姓名。
谁料便是在他收笔的那一刹,钻心的疼痛忽自他心口传来,他跌倒在地,心脏在几秒过后彻底停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