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木门一顿响。
  “哥!快去开门,他们来啦!”窗边的老三忽然一副心花怒放神情。
  戚檐信不过他,先到窗边瞧了眼来客,只见——分别身着一红一白衣服的俩小孩正站在门前。
  只剩骨头的手臂曲起,麻木地敲在门上,一敲又一敲。
  “开门,开开门——”
  第222章
  “他们是什么人?”
  为避免老三突然扑过来开门,戚檐将一只手摁去了门上。
  “是咱们的邻居哇!哥快开门给他们进来!快呀!”老三拽着戚檐的衬衫,“他们是来给咱们送饭吃的!”
  饭。
  他们手里端的是饭没错,可戚檐并不想给他们开门。
  理由有二——其一,那俩红白衣小孩瞧着比起人更像鬼;其二,他俩手中提着个竹篮,里头放着四个红瓷碗,碗中承着隆作小山状的白米饭,像极祖宗碑前的断头饭。
  可说到底,戚檐不是一个行事保守的,他收了几分力,容门开了条小缝。
  外头穿白衣的男孩见状登即便把脑袋粘贴了门。
  鼓凸的、蟾蜍似的浑浊眼珠挤在窄小的门缝处,左右乱晃。
  戚檐想了想,还是把门给大敞开。
  “来给我们家送饭的?”戚檐笑嘻嘻地问,“我家爹娘呢?为啥叫你俩来给我们送饭吃?”
  “要、要……吃吃……饭。”白衣男孩大著舌头,说话结结巴巴。
  戚檐堵在门前,不容他们进屋,又问:“我们家有五口人,怎么只有四碗饭?”
  他微怔,不待外头人回答,便回身看向老二老三:“你俩一起吃一碗?”
  “我才不和他吃一碗饭!”老三先喊起来。
  戚檐一哂:“意思是这儿没有我的饭?”
  白衣男孩没有半点犹豫地点了头。
  戚檐乐得笑出声来:“所以我就不配待在这家里呗?”
  “爹娘都不要哥,哥就不该死皮赖脸地呆在这儿。”嘴毒的老二一把撞开戚檐,将竹篮拿到了手中,他自顾坐下便捧起一碗饭埋头吃起来。
  老三见状也过去动筷吃饭,独戚檐一人站在门边同那俩送饭小孩对峙。戚檐倒是不饿,只觉得王虔是真特么的可怜。
  他是做了什么才会遭受如此对待呢?还是说,他压根没有半点错,问题都出在他爹娘身上?
  戚檐想不明白,于是看向门外始终一言不发的红衣女孩,问她:“为什么一直盯着我?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为什么不放火呢?”
  “放……火?”戚檐原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料那女孩竟点了头,他更感荒唐,“哈……你是问我为什么不放火烧死我的家人?”
  女孩没有否认,那双扑闪的大眼睛紧盯着戚檐:“你忘了?你不是很喜欢火吗?”
  “忘了。什么时候的事?你和我好好讲讲呗?”戚檐凑近了些,以便更清楚地看清那俩小孩的神色。
  “你怎么会不记得!你先前带小白去玩火,烧死了一个小孩儿呀!”女孩答说。
  戚檐的手开始打颤,原主王虔剧烈的情绪波动使他心跳倏然加速,他一时没能稳住身子,跌坐在地。
  短短一瞬,他眼前一黑,陷入了失明状态,可他并不慌张,又问那红白俩孩子:“被烧死的小孩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能感受到其中一个小孩将一盒东西在他身前放下。
  “哐——哐——”
  他听见刀重重落在案板上的声音,还听到他爹的闷咳。
  爹回来了?
  是他在杀什么东西吗?
  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戚檐失明的眼,他挣扎着站起身,往外倒去,摔在了泥水之中。
  也是在那一刹,眼前事物清晰起来了。
  一只被开肠破肚的鸭仔贴在他的面前,戚檐遽然蹬腿向后退,那漏出血淋淋的肠子的鸭仔却也随他往后去。
  他挣扎着要将那东西给推开,然而手摸着那鸭仔被血黏在一块的绒毛,再顺着往上,竟碰了一只长满厚茧的手。
  原是王虔他爹在把那鬼东西往他脸上摁!
  傻x!!!
  戚檐很快便意识到他越是反抗,那男人便越是要折磨他,一刹爽快地停止了挣扎,任由鸭仔的内脏往他面上挤,呼吸间是一片腥气。
  没一会儿,男人果然对他这么个木头人失了兴致。
  男人冲他啐一口唾沫,转而将满是血的手浸入了屋檐下一个大水缸之中。
  雨势较先前要小了许多,戚檐躺在地上,没力气起身,就那么任雨冲刷着他脸上污秽。
  红艳艳的血水顺耳郭外淌,他喘着粗气,心底生出了一股极暴戾的念头。
  就是把他们都烧死又如何呢?
  王虔正在他心底反覆地询问自己这问题的答案。
  他斜眼,见男人从缸中抓出了一条小鱼,手背青筋暴起,好似要生生将那鱼给捏爆一般。
  鱼被砸上案板,哐一声后,脑袋便和身子分开了。
  “还是小的肉更嫩!”男人伸出肥大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恶心死了……
  戚檐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又香又干净的文侪。
  也是在那一刹,他忆起了刚刚那俩小孩搁在他身前的玩意。
  他的腿没了力气,是在泥地里艰难地爬回去的,直爬至檐下,抓到了那小纸盒。
  是火柴。
  戚檐翻身坐起,勾唇笑起来。
  火柴擦着侧边红磷猛一划。
  “哧——”
  点燃的火柴被他扔入了屋中,火势迅速扩散开。他要转身离开,不曾想身后竟伸来一只手,推上了他的脊背。
  他就这么倒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
  “杨姐……”文侪呢喃着,“立碑人多为近亲,杨姐会是小白的什么人呢……”
  他伸手抚过那泥泞又冰冷的碑文,一股突如其来的酸胀感仿若被气筒打入了他的心穴,他心底一霎闷得慌。
  可他的原主不是戚檐的恩人么,关小白什么事?
  哦,荀北说过的——他俩、戚檐以及小白都是同龄人。
  都是朋友吗?
  都是竹马吗?
  他把头摇了摇。
  不对,他家里没有一点有关另外三人的线索。
  他该是游离于那一关系网之外。
  正寻思着,忽见坡底闪了极小一个橘点。
  ——有人叼着烟上坡来了。
  文侪拿脚将足边土一拨,将那石碑遮掩了个大概,也不管来者是人是鬼,先抓起一把土,藏在身后,笑道:“晚好啊!”
  “晚好个屁,大半夜的不睡还搁这儿同我说晚好……”
  来人嘟囔着走近,文侪偷摸着将手电筒往上打了打,这才认出走来的是那颇具艺术家气质的朱大师。
  “您怎么来了?”
  “你管得着么你就问!”朱大师烦躁地搔了搔脑后打结的长发,死活捋不开,手索性就卡在后颈处同文侪说话。
  他冲文侪脚边扬了扬下巴:“你来看望那丑玩意儿干嘛?”
  “丑?”文侪也不再将沾满湿泥的手背去身后,说,“小白丑吗?”
  “不丑吗?”朱大师反问他,语气冲得很,“照我看,他连沈道爷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死人门前骂死人,这朱大师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文侪讪讪一笑:“死者为大 ,沈道爷生得好看谁不知道?好端端的拿他俩作比较干什么……”
  “难不成把他和你这个也长得丑的比?”朱大师剜他一眼。
  山坡上刮起了风,风中湿气重,过身时人就像洗了回澡,衣服都被润得近乎贴去了身上。
  这是恼了?
  文侪仍端着一副温和神情,说:“不提这茬了……您眼下怎么会来这坡上?”
  “我来给他挖出来。”朱大师说着挥了挥手上的铁锹。
  “挖小白?”文侪诧异道,“为了什么?”
  “不总说‘不见不念’的么!我给那死人挖出来换个地儿,省得房东总往这儿跑,一天到晚耷拉着个脑袋过来,烦!”朱大师理直气壮地说。
  “毕竟是爱人嘛!”
  “不是死了嘛!”朱大师不以为意地说,“死人都闭嘴阖眼啥也不想了,他还在那挂念什么呢?闲得慌儿!”
  “快走快走!”
  文侪给那人拱开,只得往外走几步,再回头时,分明手电筒没往那处照,却能清楚地瞧见那人将铁锹插进土里,弓了腰。
  铁戳着石板,铿的一响。
  ***
  文侪下楼,回了负一层,原是想问问那蒋工当初用广播喊他是什么个意思,谁料那人的店门紧锁,那人应是睡了。
  已是第五日了,他顾不着考虑扰民与否,直把门敲得哐哐响,见老半天还是没人应,这才回了自个儿那屋。
  怎料他屋内一片混乱,遭了贼似的。
  他警惕地环视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又将屋中摆设仔仔细细瞧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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