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明知道……”
“我明知道甲板上是你开的枪,”蒋裕京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黑眸深处闪过让人看不透的情绪,“你想说这个?”他说着,笑意愈深,嘴角微微上挑,声音压低了几分,“程书懿——你不想一下船就戴着手铐和我结婚吧?”
程书懿的呼吸一滞:“谢谢你……没有说出事实。但你也不需要时刻提醒我……”
——我们是什么关系。
蒋裕京原本还带着戏谑的神色,听到这话,忽然敛了笑意,目光像锋利的刀刃般扫向他,带着一丝探究与压迫:“怎么?和我结婚让你觉得丢脸?”他轻笑了一声,语气变得冷了几分,“难道说,你在英独立的时候就已经和别人私定终身了?”
程书懿猛地抬头,他愣了片刻,显然是没意识到蒋裕京会那么说。
他望向蒋裕京,想从他的脸上撕开一层面具。
“是。”
房间内瞬间陷入死寂,空气都凝固了,沉重的气氛让每一秒都变得极其漫长。
蒋裕京直直地盯着程书懿,目光晦暗不明,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程书懿强装镇定,想要从对方的脸上找出一丝震惊或动摇,可蒋裕京突然笑了。
他微微前倾,凑到程书懿面前,缓缓开口:“没关系,我不介意。”
程书懿来到程绛的房间。
因为担心再被袭击,程绛搬到了楼下一个没有阳台的简陋房间,两个保镖轮流守在门外。房间狭小、光线阴暗,与先前宽敞豪华的套间天差地别。
程绛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白色纱布裹着他受伤的耳侧,脸色苍白,神情疲惫而阴郁。房间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父亲……”程书懿刚开口,就被程绛冷冷打断。
“你是怎么当的哥哥?连个人都看不住?”程绛的声音不高,却如针刺一般,让人无处躲避。
“对不起……是我的失职。”程书懿垂下眼,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程绛指向门口,语气愈发不耐:“一大早警察就来通知景源失踪了啊!我这边才刚出事,你关阿姨就像疯了一样冲去警务室——你怎么就从来不给我省心?!”
他越说越重,甚至狠狠一拳砸在床垫上。
程书懿僵立原地,忍着心中的不适,低声道:“……您被袭击的事,有没有什么头绪?会不会和开战有关?”
“没有。”程绛的否定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这些事不用你管,你大姐会负责。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找到景源,给你关阿姨一个交代。如果景源有什么意外——”程绛抬眼,目光如刀,“你也不用踏进这个家了。”
程书懿心口一窒,手指微微收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我明白。”
“您好好休息,我会找到弟弟的。”
程绛见他一副顺从模样,脸色缓和了几分,但依旧带着令人窒息的威严:“还有——你给我对蒋家那少爷上点心。他为了我挨了一刀,我们欠蒋家一个人情。等到了中立区,程家还有许多事需要他们帮忙。别让这桩婚事出什么岔子,我不想再在你身上多费精力!”
每个字都像钉子,钉在程书懿的心口。
每一句都像在驱逐他,这个家从未接纳过他,也从未打算接纳。
程书懿的目光落在地上,窗帘漏下的光影零碎斑驳,如同他破碎的过往。
年幼的他曾天真地喊过“父亲”,换来的却是程绛冰冷的眼神。
他还记得那场争吵——
“你从头到尾都知道,小懿根本不是你的儿子!你还在装什么好人!?”
“我还不是为了程家的脸面!”,程绮指着母亲的鼻子:“你这个贱人!居然把这个孽种丢在我这里!?”
字句如刀,扎进他的心口,无数个惊醒的日夜。
母亲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临走前,她抚着他的发顶,温热的泪水掉在自己的颈后:“妈妈要走了,小懿……别恨我,这里至少能让你活下去,”
那一刻,程书懿愣在原地,年幼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母亲。他的余光瞥见程绛站在那里,冷眼旁观,连施舍一瞥的眼神都没有。
从懂事起,他才明白——他是母亲婚前留下的累赘,是一个被厌弃的“意外”。
程书懿垂下眼,指尖微微收紧,竭力掩盖内心的情绪。
他将那些回忆封回心底,重新恢复平静。他抬眼看向程绛,声音平稳得几乎没有波澜:“是。”
程绛冷冷地挥手示意他离开,目光里透着不耐。
他转身走向门口。门关上的刹那,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意识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衬衣黏在皮肤上。
程书懿低头看到自己的掌心因用力过度而泛起红痕,细密的疼痛提醒着他方才的经历了什么。
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失望,抑或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待。
他本不该在意的。
第13章
回到早上离开的房门前时,程书懿停住了脚步。他抬起手,指尖悬在门铃上方,犹豫了一瞬。
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摁了下去——
门很快打开,蒋裕京站在门口,脸色一如既往地冷淡,眉梢微微挑起:“这么快就回来了?”
程书懿并不想解释刚刚所遭遇的境况,他刚想开口敷衍,却一眼看见蒋裕京身后小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甚至旁边的推车上还码着几盘没地方放的菜品。他不由得愣住:“……这是你点的早餐?”
菜品数量和丰富程度赶得上一顿正餐。
蒋裕京像是没听懂他的疑问,自顾自地转身入座。
黑色的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袖口卷了上去,露出一截缠着纱布的手臂。他坐下的动作流畅又理所当然:“如果你不饿,可以不吃。”
程书懿看着那一桌食物,微微抿了抿嘴角。
今天算是上船的第三天了,可这三天从上船到现在他没吃过一顿饱饭——不是没胃口,就是被各种事情打断。意外接踵而至,短短几天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程书懿走到餐桌前坐下,缓缓开口:“……谢谢。”
蒋裕京稍作停顿,突然开口:“你父亲状态如何?”
“还好……”
“什么叫还好?他认为杀手是哪方势力?”蒋裕京眉头微挑,语气听起来是在随口问,实则带着些探查的意味。
“他没有大碍,伤势不危及生命……”,程书懿顿了顿,继续淡声道:“……我的任务就是把程景源找到。”
蒋裕京点头,心里了然。
“看得出来,他更宝贝那个小儿子,”他直视着程书懿的眼睛,话语中毫不掩饰的讽刺:“否则他也不会把你扔给我。”
程书懿并未生气,也未反驳,只是看着蒋裕京手里的动作。
他的右手似乎不是他的惯用手,那只手有些别扭地拿着叉子,盘子里的面卷了几次也没成功,笨拙地像是练习用餐礼仪的孩子。最后,他索性扔下叉子,盘子里发出一声轻响。
程书懿看不过去,顺手将一把勺子递到他面前:“要不你用这个吧。”
蒋裕京目光落在程书懿手上,沉默片刻后接了过来。
他的左手受伤,可他偏偏又是左利手,使用餐具进食这种简单的事情变得异常麻烦。
勺子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又被放下。他伸手拿起放在旁边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而后直接捏起餐盘里的可颂,咬了一口。
“一会儿跟我去趟监控室。只要人没被丢进海里,就能找得回来。”
程书懿被刚喝入口的果汁呛到,目光不可置信。
“你……你说什么?”
蒋裕京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船上有专门的太平间。长时间航行中,总会有人因各种原因去世。虽然这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人能找回来。”
程书懿的心猛地一沉,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愤怒,他低下头,紧握着餐具,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情绪外泄:“够了……”
“只是实话实说,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蒋裕京耸了耸肩,将剩下最后一角可颂丢入嘴中。
吃完早餐,程书懿随蒋裕京去往监控室。
蒋裕京显然对这艘船的结构了如指掌,脚步不疾不徐地穿过狭窄的走廊,推开门的动作毫不犹豫,甚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监控室位于船舱深处,昏暗的灯光和不断闪烁的屏幕让这里显得沉闷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电子设备散发出的热度,监控员坐在屏幕前,手指敲打键盘,神情木然地操作着。
屏幕上的监控画面逐一播放,很快锁定了程景源的行踪。
画面里,程景源在演出中途匆匆起身,脸上表情看不太清楚。他走出剧场,动作带着一丝急切,监控镜头跟着他一路来到洗手间的门口。
“他的确是中途离场的……”程书懿回忆着当时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