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快点滚,我车在那儿。”秦铮把钥匙丢给他,没好气儿地一挥手。陈子灏也看到那几个人加快脚步上来了,一时间有点慌,却也强自镇定道:“我不走,我得帮你。”
  他是很有点儿崇拜秦铮的。自打高中开学认识,他就开始当跟屁虫,上次秦铮落单被堵,他没能参与,一直觉得可惜,这会儿虽然怕得有点哆嗦,但他想跟秦铮同进退,当“出生入死”的兄弟。
  两人掰扯了几句,那个柴油味儿alpha阴阳怪气发声了:“哟,候着呢?两个人,瞧不起谁啊?”说着,他们围上来,流里流气地笑,几个alpha都放了点信息素摆阵仗,乱七八糟的味儿混在一起属实难闻。
  秦铮把脖子后的气味阻隔贴撕了,清冷的雪松气味迅速逸散,以碾压之势充塞了这片空气,几个alpha脸色被被冲得白了白,继而被挑起了好斗的天性,喝骂出声。
  秦铮不予理会,团了团手里犹带黏性的小布块,扔到地上,冷冷抬眼,直直看向领头的柴油味儿alpha:“怎么,另一边牙也不好嚼了,想换成烤瓷的?”
  被提起曾经的奇耻大辱,这人脸色阴鸷下来,面皮抖了抖,怒火中烧,挥拳就砸了过来。
  秦铮神情一凛,侧身躲了,抬腿接连踹开两个扑上来的,又甩开试图抓住他手臂的几只手,直直拽过那个柴油味儿的烤瓷牙,用力往地上一掼,也不管自己身上要落多少拳脚了,对着那张又惊又怒不断骂着脏话的脸就开始猛揍。
  几记勾拳下去,那人鼻青脸肿,唇角破了见红,铁锈腥味和柴油味儿一并升腾。他奋力挣扎起来,却被秦铮按死了,只能扭来扭去地躲,秦铮一拳打到他太阳穴,他脑子嗡的一声,身上的力气卸了,失神地看着秦铮的拳头落下来,等那阵晕过去了,他陡然凶性大发把秦铮掀开,双目血红开始还手。
  两人像发了疯的猛兽,厮打在一起,互相拗着劲撞来撞去,聚在一起见缝插针出手的几个人被冲得七零八落,又叫嚣着围上去,一时间拳脚声叫骂声不停。
  混战中陈子灏眼镜都被打飞了,嗷嗷叫着在外边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弱鸡拳头挠痒痒似的地往人身上招呼。一个alpha空出手来不耐烦地把他一扒,他跌坐在地上,又挨了一记窝心脚,躺着半天没缓过劲,紧接着被人抓着头发往地上狠撞了几下,眼冒金星,当即就哭了出来。十几条腿.交错着在他身边踩来踩去,他看不清谁是秦铮,只闻见带着血腥味儿的雪松信息素,终于怕了,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去烧烤摊搬救兵。
  秦铮不管不顾,揪着那烤瓷牙猛捶,拳拳到肉地招呼。他也挨了不少下,身上空档的地方都被围殴,疼痛让他心里怒火直冒,下手越发狠了,逮着机会把人干翻,又上脚去踹。烤瓷牙被踹到了胃,在地上弓成虾米,张口把宵夜全吐了,仍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看向秦铮。
  秦铮怒意更盛,面容越发冷肃,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铆足了劲踹,额发随着动作晃动,绷紧的嘴角带血,煞气腾腾。
  烤瓷牙挨了几下狠的,感觉自己肋骨都要被踹断了,眼神终于闪躲起来,心下生出几分畏惧。
  忽听见人喊:“110来了!”
  一群混混愣了几秒,都犹豫着停了手。秦铮面无表情,倾身揪着烤瓷牙的领口把人提起来,又一拳打得他甩头喷出星星点点的血沫,才喘着气收住了。
  “你们在干什么!”
  秦铮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没下去,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睛一横,犹带着凶狠,把出声制止的烧烤摊老板吓得一愣。几个混混慌神了,把瘫在地上的烤瓷牙扶起来,撂下几句狠话,作鸟兽群散。
  陈子灏抹着眼泪跑过来,挂着条鼻涕围着秦铮左看右看,见秦铮到处是伤,额头嘴角都在流血,抖着声音说:“铮哥……咱去医院看看吧……”
  秦铮喘匀了气,浑身都疼起来,试着活动了几下,没发现大碍,刚想说不用,陈子灏就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秦铮一下慌了,烧烤店老板也跑过来大呼小叫,帮着秦铮把人背上,急急忙忙打车往医院跑。秦铮坐在车里颇有些茫然,烧烤店老板在前面一顿教育,司机也跟着附和不要打架云云,他半个字儿没听进去,暗暗后悔着:我他妈今天是为什么要答应陈子灏通宵?我回去睡觉不好吗?
  又瞪昏迷不醒的陈子灏,心里怒骂这简直是个铁傻.逼,不光傻.逼,还他妈弱鸡。
  一阵兵荒马乱后,秦铮被揪着清理伤口,陈子灏则是送去拍片,得出了左臂骨裂和轻微脑震荡的结果,建议住院观察。
  秦铮糟心极了,黑着脸这里那里一顿交钱,交住院费的时候碎了屏的手机提示余额不足,通讯录划拉了好几下,没敢打电话给老头儿,又翻到林一航发的微信。
  “我有点害怕。”
  “一点了,你还回来吗?”
  秦铮想了想这小结巴全身名牌,觉得他应该有钱,又太不好意思,删删打打了一会儿,看着发送框里的字怎么看怎么不妥,便烦躁地对着删除一顿点,包了绷带的手一错,半截话就发出去了:“出了点事儿,我在医院,你有……”
  “……”秦铮看着发出去的消息,点了撤回,郁闷地挠了挠头发。
  林一航却看见了,消息一条条蹦出来。
  “出什么事了吗?”
  “怎么在医院?”
  “你受伤了吗?还是别人?”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秦铮继续挠头发,对话框里又冒出来一条:“……我在家真的好害怕,太黑也太安静了。”
  “我不敢睡,我在院子里,和威风在一起。”
  秦铮愣了愣,半点没想到这小结巴还真不敢一个人过夜,就拨了个电话过去。听筒里响起林一航发颤的声音:“喂……”
  秦铮沉默了一会儿,把事情简单说了,林一航大约是看不见人,居然不结巴了:“那你是没有钱了吗?”
  秦铮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
  林一航说:“我手机钱可能不够,有现金,我打车过来送给你,你给我发地址吧。”
  秦铮把医院定位发了,又觉得不妥,这小结巴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了什么情况他今天估计能烦疯,就冷冷地说:“算了,你在家待着别来,我再想办法。挂了。”
  然后他“再想办法”了半小时,头都快挠秃了,又不知道陈子灏家里人电话,盯着通讯录里“老爷子”的备注纠结了很久,终于按下去了。
  却听人清清亮亮地喊:“秦铮。”
  秦铮赶紧把电话掐了,人也站了起来。只见林一航一瘸一拐地从门口走过来,手里艰难地拽着威风的狗绳,黑白分明的眼睛紧张地眨动了几下,像是被他的模样吓着了,脚步也顿了顿。
  威风倒是乖觉地没吭气儿,只一个劲想往秦铮这边蹿,林一航被它拖得踉跄了一下。秦铮把手机收了,三步并作两步迎过去,接过了威风的绳子,摸了摸鼻子,恹恹地问:“你怎么还是来了?”
  林一航看他满脸的伤,心脏惊得一顿跳,秀气的眉毛拧起来,眼睛里流出关切,小声说:
  “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秦铮自打没了妈之后就没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心里觉得怪,又觉得自己这狼狈样儿让小结巴看去了丢脸,就别开了视线,弯下.身去摸威风狗头。
  “钱。”林一航也不说多的,从包里摸出来一沓扎好的崭新粉票子,秦铮刚看了个边角就按住他的手给他推了回去,不可置信地说,“你疯了?这他妈得有一万吧?你大半夜带这么多钱出来干嘛,被抢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你,的情况,就都,带,带上了。”林一航忽闪着长长的眼睫,显出几分天真和局促,又把包塞给秦铮,费劲地说,“你,你先,拿着,用。我还,带了,卡,可以取。”
  秦铮看着他飞了一层薄红的脸,在灯下白得跟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的,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只想着后天上学的时候,可以把这小结巴从家载到学校,再时不时去四楼瞅一瞅,也不是不行。
  “你……坐着吧。”
  林一航依言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条椅上,秦铮耷拉着眼皮透过急诊室的玻璃看医生给昏迷的陈子灏打石膏,侧影看上去落拓又锋利。林一航瞄着他脏兮兮皱巴巴沾了几处血的白t,那修长手臂上也全是淤伤和破口,忍不住又问:“你,真的,不要紧?”
  秦铮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却领了情,耐着性子解释:“我真没事儿,皮外伤。躺里面的那个有事儿,我兄弟。脑震荡,骨裂,明天他爸妈知道了估计……”
  “那,那你,还,回去吗?”
  “……不回去,好歹等他醒。”虽说陈子灏是凑过来强行跟他一起挨打的,但也是一番脑瘫般的好意,秦铮不想把他一个人扔医院里,就对林一航说,“我送你回去再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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