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陈子灏在旁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他浑然未觉,愣愣地看着卷子,都没听见物理小老头儿在讲台上连声“不错不错”地夸赞他。
他在想秦铮刚才的样子,想秦铮身后温煦的光,眼底的笑,唇畔的弧度。
第16章
讲台上的物理小老头儿又扶着老花镜细细看了两遍解题过程,眼中笑意越来越深,不住地点头说好。见素来有“谢阎王”之称的小老头儿对初来乍到的插班生这么满意,同学们也不由得多看了林一航几眼。
林一航飘忽的思绪被他们灼灼的注视生生拽了回来,紧张地绷直了脊背,暗暗捏紧手中的笔,不敢再想秦铮了。他摆出端正的样子看向讲台,却正对上物理小老头儿意和善的眼神,生出了点儿不好的预感,心里又开始打鼓。
物理小老头儿清清嗓子,嘴巴张了张,本想把林一航喊起来讲一下思路,但讲台下的林一航瞧着腼腆得不行,便不再难为他,转而把目光投向教室外磨洋工的秦铮,扬声把人喊了进来:“秦铮进来照着板书给同学们讲讲,看看发现什么问题没有。”
林一航松了口气,他不敢想自己磕磕巴巴讲起题来是个什么效果,心中很是庆幸,伸头看着秦铮从门口进来,高大地往讲台上一戳,先是看了会儿黑板上的步骤,而后扭过头扫了他一眼,然后照着黑板中规中矩地讲了起来。
隔着一两米的距离,秦铮的声音从讲台上落下来,淡淡飘在众人的头顶。他变声期早过了,嗓音富有磁性,又带着清朗的少年感,无疑是好听的,很能吸引别人注意,思路也解说得十分清晰。教室内五十来双眼睛都专注地望着他,站在讲桌边的物理小老头儿听得笑眯眯的,一脸赞许。
林一航却静不下心。他被秦铮扫了一眼,心脏就又鼓噪起来,忍不住要回想先前秦铮在门口脸上浅淡的笑意;听着秦铮讲题,便又忍不住想起更早之前操场上秦铮回抱住他,在他耳边让他“别哭”的低低嗓音。
那会儿离得近,秦铮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着,呼吸也淡淡可闻,十分温柔。
林一航当时哭得专心,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全身的血都往上涌,渐渐面红耳赤。而讲台上的秦铮神情平静,毫不怯场,一举一动都显得从容镇定,整个人好像会发光似的,林一航看着莫名有些羞怯,视线闪躲了一阵,无措地低下了头。
秦铮讲到一半,瞥见林一航忽而把头埋低,只露着两个红红的耳尖,注意力被引过去,嘴上便顿了顿,视线留在那乌黑柔软的发旋上。他原本讲得十分流畅,此时稍有卡顿就显得有些突兀,林一航下意识又看向讲台,与他目光相触,顿时轻轻瑟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烫着了似的,慌忙别开了眼。
秦铮觉得他这副模样有点儿逗,稍稍扯了下唇角,好险才绷住了继续往下讲,眼底却闪出细碎的笑意。林一航弯下背,脸低得要碰到桌面上,脖子都红了,看着很像一只煮熟的虾子,过了一会儿,又偷偷去瞟讲台上的秦铮,眼睛亮亮的。
陈子灏神色十分复杂,眼神在这俩人身上来回转了许久,终于看不下去了。秦铮一板一眼讲完题,把讲台还给物理小老头儿,迈开两条长腿走出去,回到位置上坐着。陈子灏视线跟着一路追出去,秦铮也没赏他个眼神儿,倒是坐在窗边的张瑜珉冲着他贼兮兮地笑了。
陈子灏蔫蔫的,没心情和他互动,撇撇嘴心塞地把头扭了回去,很是沉痛地想:这他妈是个狗屁的弟弟?要真有个这么娇娇怯怯的弟弟,时常就一副没多大出息的紧张样儿,铮哥看了还不上脚去踹?能对人这么温温柔柔地笑吗?
陈子灏心目中秦铮钢铁直a的高大形象微妙地有些崩坏,隐隐感受到了被背叛的痛楚,又宽慰自己铮哥没准儿是觉得林一航可怜,家里交代办事儿没办好心里有愧,倒是这小结巴,对所有人都会这样羞答答地看吗?
这他妈不是“a有情,o有意”的苗头吗?不过这小结巴还没分化,万一成了alpha那肯定就是弟弟了,咱不用多操那心……这也说不好啊!万一呢!?
这么想着,陈子灏很有些纠结抓狂,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一贯不是能憋的人,憋了小半节课已经是极限了,抓心挠肺地很想跟旁边的林一航问问,又不敢在物理老头儿眼皮子底下传音入密,只好用笔在草稿纸上面写写画画。
物理小老头儿觑着他专心致志地开小差,指节用力敲了敲黑板,“秦铮讲的挺明白了吧?这题其实超纲了,涉及到后面的知识点,咱以后再细讲,有兴趣的同学举手问我,或者下课了去跟会做的人问。”
陈子灏埋头奋笔疾书,全然没见物理小老头儿脸越来越黑,“点名批评下秦铮,省步骤的毛病一定要改,要不是这回难,改得松了点儿,还不一定拿满分呢。答题的时候要跟新同学一样严谨,不能跳……陈子灏!”
一声舌绽春雷,陈子灏险些吓掉了笔,赶忙趁小老头儿走过来时把纸上刚写的半句话涂了,满脸堆笑着站起来点头哈腰:“谢、谢老师……”
“你什么时候能不拖我们班物理单科均分的后腿!72分,我给狗崽子开的小灶吗?还不专心听讲在这儿搞别的,我就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把这最后一题搞明白了!你中午别想走,放学来办公室找我!”
陈子灏哭丧着一张脸:“别啊谢老师,我回家晚了我妈一问我不就凉了吗?您行行好……”
“嘿,你还好意思了!”物理小老头儿扯过草稿纸扫了几眼,没看出来什么,操着一口君安方言,给陈子灏劈头盖脸一顿骂。
林一航听着半懂不懂,在旁边心惊胆战,眼见着陈子灏快被唾沫星子淹了,念起陈子灏帮了他许多忙,又是秦铮的好朋友,便鼓足勇气磕磕巴巴地插了句话:“谢,谢老师,我,我可以教,最后一题,他,他,他能弄懂……”
他口齿是显然的不伶俐,一张漂亮乖巧的脸紧张得发红。因为解题,老教师本就对他印象不错,这会儿发现了他口吃的毛病,心下有些怜惜,面色稍霁,嘴上却还是不留情:“陈子灏可是个棒槌!我给他喂了不知多少小灶,他这回物理考得高点儿,说不定就是年级第一。你瞅瞅他这72分,可把我气坏了!这最后一题你能行?”
老教师性子急,气头上说话也急,一串方言连珠炮似的砸下来,林一航把能听懂的几个词和语气结合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连蒙带猜出他的意思,呐呐着不太敢点头。陈子灏听上去是个物理老大难,要是知识结构有问题,他也不能打包票中午前教会。
陈子灏不想他会帮自己,心下好感大增,忙和小老头儿十分正经严肃地保证道:“谢老师您放心,我肯定弄明白了去找您!他这水平您刚不是也瞅见了吗?再不行还有铮哥呢,他们俩住一块儿,大不了我去他们家,俩人教,我包会!”
物理小老头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把陈子灏当个屁放了,脸上笑眯眯地绽出了朵菊花:“我就说秦铮上回怎么来问我呢!我寻思班上也没人看这题。他拿的那草稿纸就是你写的?当时我还问了嘴,他小子跟我藏着掖着东拉西扯……我看他今儿开始就失宠了!这物理满分倒是沾你的光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一航。”
林一航就最后一句听得明白些,猜小老头儿应该是在夸他,低下头露出了腼腆的笑。他这模样儿乖得很,老教师怎么看怎么喜欢,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学,好好学,别被秦铮他们带坏了!一天天拉帮结派没个正形儿,光晓得打篮球……”
说话间,下课铃响了。物理小老头儿知道陈子灏几斤几两,没真让他弄懂最后一题,只让他订正错漏,中午放学了去办公室接受检查,又叮嘱了林一航几句监督他,便收拾好教案,溜溜达达地走了。
几个对林一航有兴趣的同学围了过来,大家或多或少听了一些传言,知道他结巴的毛病,都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什么,纷纷向他打了下招呼,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就又走开了。林一航应付完之后,见陈子灏对着试卷一脸纠结,像是在犯难,便问:“你,是不是,哪里不懂?我,教你。”
陈子灏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后面都没怎么听……倒也不难,我自己能行。”脸上纠结更深,终究还是压低声音问了,“你……是不是喜欢铮哥啊?”
林一航愣了两秒,脸腾地红了,下意识想要否认,也不知是因为结巴了还是怎的,张了张嘴巴什么也说不出,心里怦怦跳起来。陈子灏见他这副模样,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但还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你这是认还是不认啊,喜欢铮哥又没什么,喜欢他的海了去了……”
林一航被他逼得有些紧张,心跳得更快。他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陈子灏是单纯地问他对秦铮的感官如何,他会十分肯定地回答“喜欢”,但陈子灏问的好像是关乎情爱的那种喜欢,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