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陈徵接他来的车上,韩疏阅甚至想过破罐破摔编纂一个自己出轨的事件,毕竟陈徵是非常有风度的人,总不可能在高档的餐厅对自己大打出手。不过后来这个想法又马上被他否决了,因为说来惭愧,韩疏阅其实还想要和陈徵分手后继续做朋友的,即便是那种再也不会联系的、比陌生人好一点的朋友,最差也至少不要撕破脸。
  幸好因为职业关系,韩疏阅现下虽然不怎么清明却依旧思维活络,他开始顺着陈徵的话继续说:
  “相处得没有问题,不代表我们就是最合适的。况且,我始终认为情侣之间除了合适,还是须要爱情的存在的,不是吗?”
  “你认为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为什么会这么想?”陈徵说话总是很一针见血,逼着人说出黑白对错,这也许是博士的职业病。不像韩疏阅,喜欢弯弯绕绕的话术和全世界打太极。
  韩疏阅觉得头越来越沉,可能是今晚没吃多少东西酒又喝得急了些,于是学陈徵用右手反掌撑着下颌,歪头与对面的人对视。
  他们虽然是情侣,但平时韩疏阅很少这样直白地与陈徵对视。他还是更喜欢在陈徵注意不到的地方观察他或是凝视他,而不是直接看向陈徵的眼睛。
  其实陈徵近视度数并不算高,薄薄的蓝光镜片一点儿也不会影响那双眼睛的漂亮程度,他的眼型偏长,双眼皮的褶皱很窄,像一片柳叶,眼窝不深但眉骨很高,所以看起来依旧很深邃,长期专注的学习与工作使他的眼神总是非常锐利。韩疏阅在完全清醒的状态时,会害怕暴露在这样的锐利下。
  但他此刻算是喝多了,所以不仅坦然地与陈徵对视,还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爱情,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他用左手的小指和拇指掐起来比了一丁点儿的意思,露出了一个有点夸张的表情将左眼闭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对陈徵做了个wink。
  “但是,如果只是这么一点儿的话,还是比较失败的吧。你从大四到博士毕业好像都只需要5年。我们在一起快三年,爱情的成分却好像只从小学一年级升到了二年级。”
  韩疏阅放下手,上半身也前倾过去,朝陈徵靠近了一点点,强调道:
  “我认为我们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陈徵对他的结论不置可否,只是趁他靠近的时候伸手捏了捏他泛红的耳朵,指尖的温度有些高了,陈徵语气淡淡,“你喝多了。”
  韩疏阅见他不正面回应,嗤笑了一下,但又没避开陈徵的手指,他懒得落入自证陷阱解释自己没有喝醉,只是又问了一遍陈徵怎么看。
  陈徵此刻很难将韩疏阅的行为归类于他心情不好或者是冲动行事,他们在一起两年零九个月,韩疏阅从不在感情里情绪化与冲动。这说起来很荒谬,但是事实。
  于是他思索了半刻,站起身拿下挂在一旁的外套,神色冷静地看着韩疏阅,“我还是不太认同你的想法,所以我觉得我们双方都可以再考虑一下,这段时间我会先住学校,今天我先送你回家,可以吗?”
  韩疏阅点点头,勉强同意了陈徵暂时分居的提议。虽然他认为本就没什么可考虑的,但想到陈徵一时无法理解与处理很正常,同时自己再找房子搬出去也需要花点时间,倒也能接受了。
  韩疏阅临走前让服务生帮自己打包了剩下的蛋糕,本来想用两个盒子分装的,但问了一下陈徵要不要吃,被拒绝了,便将两块打包在了一起准备自己周末全部吃掉。
  陈徵在学校宿舍里有基础的家居装备,倒也不用再特地收拾些什么。下午回家匆忙,从苏黎世带回来的行李箱甚至还躺在客厅的角落,又被主人一言不发地合起准备拎出了家门。
  出门前韩疏阅帮陈徵从橱柜里拿了一盒挂耳咖啡塞进他的箱子里,这是陈徵惯常喝的那一种,在去苏黎世之前韩疏阅听他说过学校里没有存货了,家里也只剩下这最后一盒。
  韩疏阅塞完咖啡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靠在门边摸了摸酒后依旧发烫的后颈,说:“这一盒只有8包,你喝完之前自己记得买。”话音顿了顿,又习惯嘱咐:“开车小心一点。”
  陈徵拉着箱子慢慢走近他,或许也只是在靠近门口,路过韩疏阅身边时本来不置一词的人却停了下来,抬手侧头俯下身,几个动作非常流畅,嘴也准确无误地吻住了韩疏阅的嘴唇。
  韩疏阅不出意外地愣住了,直到大门被轻轻带上才回过神来。
  他和陈徵的恋爱其实谈得有些无趣,不是每次分别都会有goodbye kiss,更何况是在刚刚提了分手的夜晚。陈徵湿凉的嘴唇触感一直停留在韩疏阅唇上很久,久到他洗完澡躺在床上,都完全无法陷入睡眠。
  在翻到第80个身还依旧睡不着后,韩疏阅干脆拿过平板打开工作群和邮箱,开始处理今晚被他无视的工作消息与需求。
  或许是工作实在太过于糟心,韩疏阅在那晚罕见地梦到了他刚刚认识陈徵的那一年。
  第2章 你的代数基础有点差
  陈徵在认识韩疏阅的时候,他们大约只有14、5岁。林大附中的初三实验班学生非常少,因为是学校整合初一初二所有月考与模考成绩、通过加权排名下来的前15名学生重新建立的班级,所以大家或多或少都是熟悉的面孔。
  即便没有说过话,也至少在全校的优生榜里见过对方的照片。
  陈徵就是在初三开学一个月后转学进入这样一个班级的。
  韩疏阅记得陈徵好像发育期来得比较晚,至少刚上初三时他还不到一米七。那天早自习班主任将他带到讲台上,半大的男孩儿穿着最基础款的运动服套装,衣服和裤子尺码都有些大了,长袖的袖子能盖住大半个手掌,裤管也空荡荡的,面孔很白,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个炎热的夏天。他头发理得很乖巧,戴着能让人一秒就忘记的眼镜,因为太瘦显得下巴很尖。
  韩疏阅不喜欢点评一个人的外貌,但随着陈徵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走向末排座位的同时,身边隔了一条走廊的宋笛霏给自己扔来了一个纸条。韩疏阅慢条斯理地将纸条拆开,上面写着和女孩相貌毫不匹配的一行狂草——
  新同学看起来像营养不良的小可怜。
  韩疏阅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复她的,他当时并不很关注转学生,毕竟自己的初三生活开始的也很糟糕。韩疏阅初二喜欢的物理老师因为年纪大了不习惯实验班的教学时间,申请调去了普通班,而换来的新物理老师讲课风格他很不适应,父母的长期冷漠与冲突也使得他人生头一次的走读经历变得艰难与痛苦。
  林大附中是一个老牌公办学校,初中部并没有住校生的寝室,学校为他们在高中的国际部宿舍腾出了堪堪两间套房。套房本是四人间,有四个独立的卧室,虽然面积很小但有充足的私密性。但因为男女生寝室都只腾出了一间房,他们班所有学生不得不两个人住一间卧室。
  起初韩疏阅比较幸运,因为男生只有7个人,他在抽签分室友的环节轮空了,可以一个人住一个房间,这让他暗自舒了口气。但好景不长,9月还没过完,陈徵就搬进了本来只属于他的小房间。
  起居室与两个洗手间是公用的,卧室里本来就只能摆下一张床和一个单人衣柜,学校提前将原本的单人床换成了上下铺,韩疏阅一个人住在下铺,上铺被他放满了自己还未来得及整理的衣服以及书籍与试卷资料。
  陈徵转学第一天韩疏阅没契机在教室里跟他说上一句话,但很快,他们就要共同住进一间不到8平米的房间了。
  两个少年趁着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争分夺秒地回寝室收拾房间,卧室的房门打开后,陈徵只能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站在房间门口呆呆地看着,因为韩疏阅已经一马当先风风火火地冲进去,蹬了脚横杆利落翻上了上铺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说是整理可能不太恰当,他也仅仅只是将白花花的试卷统统折起来夹进练习册里,然后再将所有练习册垒在一起,最后问从进门起一直沉默的陈徵:
  “能不能帮我接一下?”
  韩疏阅身高发育得很正常,有着青春期男孩儿特有的颀长清瘦的身条,林市夏天很热,9月底气温也在30度往上,所以他只穿着简单宽大的灰色t恤和黑色的工装五分裤,俯身看陈徵的时候领口往下荡开,露出少年里很难见到的冷白肤色的锁骨和一小片前胸。
  陈徵不算很绅士地直视了领口超过一秒才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资料,还没想好要将这摞书放在哪里,韩疏阅又喊他能不能帮忙接一下手里的衣服与被褥。他只好急忙将书放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又上前去抱住那堆还泛着柔顺剂香气的布料。
  衣服和被褥很重,大约都是些秋冬才会穿到的外套和毛衣,抱在怀里有柔软的绒毛质感。房间里没开空调,陈徵今天在室外出了些汗,不好让自己的皮肤贴上怀里明显洗过的干净衣物,所以抱得有些吃力。幸亏韩疏阅很快就解救了他,从他怀里搂过衣物时差点把他的胳膊也一并抱走,拽着他往前趔趄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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