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好意思,你被埋起来了我没看见。”
  韩疏阅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笑得却不是很抱歉,又问陈徵愿不愿意睡上铺,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自己也可以搬上去。
  陈徵倒没有没照顾的欣慰,只是觉得有些没面子,只摇了摇头没说话,等韩疏阅抱走堆放在自己行李箱上的资料后才开始整理。他东西很少,每个季节的衣服也就换洗的两三件,况且他们全班其实满打满算也只会在这里待一个半学期,可能春天没过完就会提前回家。陈徵的生活向来简单,学习资料他早上已经搬去了教室,剩下的生活用品一个28寸的行李箱足够装下所有。
  晚休时间也并不长,两人整理完时离晚自习开始只剩二十分钟,食堂里可能也没多少吃的了,于是韩疏阅邀请陈徵一起去小卖部看看。
  晚上7点多太阳早已落山,从寝室到小卖部的路会经过灯光篮球场,挑高的路灯将两个人并行的影子拉得很长,随着他们不快不慢的步伐变得有些摇曳。那时候韩疏阅的影子会更长一点,他长到超过一米七了,比陈徵要高出一个额头。
  一些年以后,在陈徵和韩疏阅重新联系上的某天傍晚,陈徵和韩疏阅再次并肩走在街头时,韩疏阅看着两人一长一短的影子,开玩笑地和陈徵比了比身高。
  手从23岁的韩疏阅的头顶平行划过去,只能轻轻碰到到陈徵的鼻梁,他嘴上有些埋怨自己在高二之后就再也没有长过个子,心里却也悄悄埋怨着,自己错过了陈徵如新竹般飞速长大的那几年。
  陈徵同韩疏阅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是学校小卖部的泡面,他们一人加了一个卤蛋和一根香肠,坐在小卖部门口阳伞下那方年久失修的快餐桌边,用仅仅5分钟就解决了这顿饭。
  当然,是各付各的。
  韩疏阅并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情商不错,若是在心情尚可的时候算个优秀的聊天搭子,不过陈徵实在话少,而恰逢那时韩疏阅心情其实不怎么美丽,于是两个人在坐实同学和室友的身份的第一天,来来回回竟也没有说超过十句话。
  陈徵起初被安排的座位其实离韩疏阅有点远,但因为班级人少,所以座位的流动非常自由。韩疏阅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到陈徵旁边的位置的,可能是在十一非常短暂的三天假期后,返校需要上晚自习的那天下午。那个下午韩疏阅拎着在家门口面包店买的餐包和吐司片推开寝室房间门,发现陈徵安静地坐在床沿看书。
  卧室的灯光不太亮,太阳将要落山后房间里采光也可以说是没有,韩疏阅看了上铺的陈徵一眼,礼貌地打招呼,又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陈徵从书页中挪开目光,把封皮递给他看,《果壳中的宇宙》,见韩疏阅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又将书收回去继续读。
  “你怎么不去客厅看?李一鑫他们都在客厅写作业,那里灯光好多了。”
  陈徵再次把注意力从书页中拔出来,看着床边站着的韩疏阅,略微沉吟数秒后开口回答:
  “我一出去他们就会问我题,完全看不进去书,有点烦。”
  或许是他看起来实在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待了很久,韩疏阅又忍不住问他有没有吃饭,得到的果然是否定的回答。
  “为什么不吃?”
  “我忘了。”
  韩疏阅把手里的吐司递给他,将明天做早饭的餐包放在床头的矮柜上,转身要出门去。陈徵说了谢谢后一边拆开吐司的包装一边问他几点了,他看了眼手机,马上6点半,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晚自习。
  理论上学校不允许学生带手机来学校,但是很多学生还是会偷偷藏一个小巧的诺基亚或者其他什么的在枕头下面。陈徵不带手表也没有手机,从来只靠公共空间的时钟来确定时间。寝室的小闹钟在韩疏阅的床头柜上,他躺在上铺看不见也很正常。
  短暂的同寝生活里,韩疏阅听见陈徵和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几点了。
  只是今天韩疏阅多说了一句:
  “老严发的数学代数卷还空着,今晚就要交,写是来不及了,我得出去抄抄。”
  当然韩疏阅是个好学生,他并不是故意不写这张试卷,只是实验班的竞赛卷难度并非儿戏。韩疏阅挫败感很强,一张试卷8道大题,他只能写出第一题。诚然老严应该也不会点名批评谁,不过在中二期的韩疏阅会单方面觉得非常丢脸。
  陈徵从半倚着床头的姿势坐起来,歪着头问他:“周四发的那张卷子?”
  韩疏阅点头,却又听见陈徵说,“那你可能抄不到多少,李一鑫他们应该也还在做那张卷子,我刚刚出去上洗手间看见了,没写几题。”
  韩疏阅有点无语了,他们班的数学成绩在市里都是顶好的,如果连他们都做不出来,真不知道老严布置的作业是不是故意刁难人。
  还没等他腹诽完,没有被故意刁难到的人再次开口了:
  “你要问我吗?差不多一个小时,我尽量给你讲完。”
  陈徵是不会给人抄作业的,虽然只同学了一个多星期,但班上的其他学生几乎达成了共识。一群学霸里也有相对偏科的小孩,有时候觉得作业量大懒得写了互相抄一抄几乎变成了这个班心照不宣的事实,但没人抄到过陈徵的作业。
  陈徵是游离在他们非法体系外的好孩子,或者用陈徵隔壁桌赵宇尧的话来说,“陈徵是个没有心的狠毒的学神。”
  韩疏阅很难说服自己学神被一包吐司收买了,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陈徵合上硬纸壳封皮的霍金,从上铺跳下来,拧开那个拥挤的矮桌上小巧的台灯,回头问韩疏阅:
  “床能坐吗?”
  韩疏阅点点头,又见他坐下后拍了拍身边的床铺,说:
  “过来坐,试卷拿出来,给我草稿纸和一支笔。”
  那一刻,韩疏阅觉得陈徵堪称瘦弱的身影几乎在闪着神的金光,文曲星在世吧,可能是。
  当然也有文曲星救不了的情况,陈徵或许是对韩疏阅的代数成绩有什么误解,最初只执着于引导解题而并不是直接讲解题思路。所以在韩疏阅磕磕绊绊抓耳挠腮做了四个题后,他们就得出发去教室了。
  陈徵替韩疏阅收起试卷放进背包,又抄起自己随意扔在床尾的习题册,对韩疏阅提议要不要坐到他旁边来:
  “你的代数基础有点差,老严平时讲课很快,如果你有听不懂的话可以来问我,会方便一点。”
  第3章 你也在这儿
  提出分手后的第一个周末过得很平静,韩疏阅在海市没什么朋友,也不太爱出门,时长48小时的假期他大约睡足了30个小时,只吃了不到三顿饭,又在跑步机上消耗了两个小时,唯一可以算得上娱乐的活动是选了一部悬疑电影看,不过因为凶手太好猜半途而废了。
  是以周一早上到公司开始工作时,他心情一般但精神却很饱满,让年后第一次来总部突击的老板乐清上深感欣慰。
  “sliverlamp要是所有人都有你这工作劲头和能力,我们三年内ipo不是梦呐!”
  韩疏阅早习惯了老板跑火车,只觑了她一眼,把下个月的营销增长计划表往外推了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所有合作方近一年的流媒与sns网站报表和性价比评估都在里面,周三之前挑两个你觉得可以合作的拍板签字,今年开季的家居广告要准备上了。”
  乐清上拿过文件夹随意翻了翻,她对市场一知半解,只比门外汉好那么一点儿。其实韩疏阅早就帮她把可行选项重点标注过,所谓拍板不过是欠一个总裁签字罢了。她抽起韩疏阅桌上的一只中性笔龙飞凤舞签上了“melody乐”的大名,递给办公室门口的秘书让他拿给总助去盖章。
  韩疏阅一边两指翻阅着电脑上的报表一边支着太阳穴打趣她:
  “看这么快,你就不怕一个季度的营销费用打水漂?”
  乐清上耸耸肩:
  “无所谓,我亏钱可以回家啃老,但是你会没有奖金和分红,并且失业。”
  万恶的资产阶级,韩疏阅偷偷在心里给乐清上留了一盏路灯,又问她怎么还不走,是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吗?
  话音刚落,乐清上仿佛在等着他问,立马从自己粉色的constance里掏出一枚精美的靛青色请柬,解释自己真的有正事儿。
  “我表姐的订婚宴,我姑要求我必须携伴出席,但是邀请别的男人我怕他们会错意以为我看上他们了,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安全,你是gay嘛。”
  乐清上斜倚在自己亲手设计但是没卖出去的枫木办公桌前,说话的语气和趾高气昂的神态让韩疏阅想起来一些很生动的形象,比如千禧年美国小妞电影里漂亮的mean girl。
  韩疏阅眯了眯眼,掂量一下觉得不算什么坏话就说出口了:
  “乐总,有人说过你长得像amanda seyfield吗?”
  乐清上朝她翻了个白眼,“什么眼神啊,我在纽约读书的时候那群美国佬都说我长得像emma robe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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