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陈徵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郁闷。他回忆了一番,其实当年冬天考完试韩疏阅在回学校的路上也和他对答案了,韩疏阅数学不好,大题最多只能写了一半算不出最终结果,那次却一反常态说对了好几个答案,陈徵那时心里还疑惑他怎么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了,现在想来原来是早就向别人问好了答案才来找自己的。
  “哎你别生气嘛,我也是听说他数学成绩特别好才厚着脸皮上去问的,还不是想看看你卷子做得怎么样,以我自己的水平肯定是你说什么都听不懂。”
  他刚才吞了两片陈徵随身给他带着的药,嗓子舒服了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站在陈徵身前倒退着说话,脸上是即便陈徵也很少见到的松弛与愉悦。
  两人消完食准备回酒店,陈徵拿不定他的想法,但今天一整天韩家都没有电话打过来,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问一下:
  “待会儿你还想去医院看看叔叔吗?”
  韩疏阅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担忧迅速恢复几分,他背着手摇头:
  “不去了,他们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看见他们。我妈不主动找我的话,就没必要贴上去了,大家都不开心。”
  陈徵颇有些欣慰地捏他的耳垂,提议说:
  “现在回三明有点折腾,我们就在林市把剩下的假期过完?”
  命运总是阴差阳错,使得他们一同待在林市的时间实在短的可怜,其实林市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旅游城市,市中心和城郊都有不少知名景点。剩下的几天韩疏阅领着前些年只知道读书的陈徵将林市玩了个遍,期间韩家只有韩毓薇给他打来过电话,小姑娘去医院看爸爸却没遇上哥哥,有些不开心了,打电话过来追问。
  韩疏阅接电话时正在远郊的山上等着看日落,和陈徵并肩坐在崖边吹风,山顶的风将他的声音吹得四散开去,10岁的韩毓薇没太听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只是大概理解到哥哥可能不愿意再回来了。
  电话刚刚挂断陈徵就上来吻他,这个亲吻持续了太久,久到他们完全错过了日落。
  陈徵最近仿佛换上了亲吻饥渴症,在每个无人的地方都要拉着韩疏阅接吻,一连好几天韩疏阅的嘴唇肿痛到连吃饭都困难,但每次陈徵凑上来的时候他又都不会拒绝。
  最后一天傍晚他们散步到林大附中的园区逛了逛,原本不打算进去的,初三还有学生在学校里上晚自习,无关人员不许入园。但守门的大爷竟然认识陈徵,说他高考市状元的那一年附中也与有荣焉,将他的照片在学校光荣榜上挂了好几年才扯下,大爷天天看着,对这张脸熟得很,就把他俩都放进去了。
  他俩漫无目的地在静谧的校园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原来初三实验部的教学楼,那栋楼现在已经改成了老师办公室,只有零星的几盏灯亮着,门口有门禁,他们上不去。
  韩疏阅看了一眼,有些遗憾地拉着陈徵往外走,想起刚才门卫大爷的话,于是问陈徵为什么会想要参加高考,还特地备考了这么久,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海大。
  路灯下陈徵的影子很沉默,两个人十指相扣,小臂也触碰在一起,他们现在走的路刚好是十二年前每天早上都会往返的那条,只不过此刻的距离要比十二年前亲近得多。
  “因为想让你看见我的名字。”陈徵笑了笑,或许是笑自己当初的想法天真又幼稚,“当时觉得只是一个保送的话还不够,如果考了状元,你在很远的地方或许都能听到我的名字。”
  他说完后路边只剩下悠长的宁静,直到远处传来一阵晚自习课间的铃声,韩疏阅才如梦初醒地看着他。
  路边的灯光暖黄而温柔,陈徵面对着灯,脸上像被光偏爱般地镀上了一层玉色,浓密的眼睫之下眸光熠熠生辉。他看起来比少年时期成熟高大了许多,却在韩疏阅的烟钱和2009年冬夜的那个男孩蓦然重叠了,少年和青年拥有同样浓密的眼睫,看似高不可攀的神态,包裹着一颗热到发烫的心,
  韩疏阅不争气地又有些想哭,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抬手装作不经意地擦了擦干涩的眼角,视线里的陈徵却没有任何预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男士戒指……
  铂金戒圈上镶着一枚素雅的蓝钻,钻体不大,但因为切割工艺精良而在夜晚也显得无比闪耀。陈徵看起来也有些局促,他捏着指环解释:
  “戒指早就买好了,本来情人节那天就想给你的,但你那时候突然说要分手,我没找到机会。这次回三明我又带在身边,觉得你会喜欢三明的摩天轮,想一起坐摩天轮的时候给你戴上,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几天我一直装在口袋里,但总觉得每个时机都不够好,现在看起来,没有比这里更好的时机了。”
  他说完顿了顿,紧张盯着韩疏阅的眼睛呼出一口气,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我是不是应该单膝下跪?”
  韩疏阅看他真的弯了膝盖连忙去拉他,胡乱把自己的右手无名指套进戒圈里。课间有三两成群去超市买零食的学生路过不远处的广场,他怕被学生们看到,拉着陈徵的手就往校外跑。
  跑了两步陈徵就适应他的步伐追上来与他并肩,握着他戴戒指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夏夜的晚风因为呼啸而过的身影缓缓吹动,在世间生命人眼中今晚寻常又普通,但就像曾经错失的无数个夏天重新回到少年的怀抱一般——
  这一刻他的渴望与爱恋悉数被他握在了掌心。
  第28章 番外
  2019年10月21日,海市已然入秋。
  今天是陈徵的生日,刚好碰上周五,导师嘴上说着本命年得好好过,大手一挥把实验室的学生全叫上,所有人一块儿出门吃饭。
  陈徵本科直博,没有念硕士,年纪是他们博士班里最小的一个,因为能力好到突出,长得好看,为人又跟朵高岭之花似的,在整个眼高于顶的博士班都特别受宠爱。
  一帮子学术人,平时待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不拘小节惯了,空着手来吃饭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有人在饭桌上聊起今天的研究课,还被群起而攻之呲了一顿。
  再矜持的人喝了酒都是热闹的,最近导师带的几个项目成果都不错,几个熬到博五的学长眼看着有东西可以毕业了,难免开始老泪纵横,饭吃到一半桌上哭了一半的人。
  陈徵无奈地看着不停找服务员要抽纸的学长学姐,默默地给自己夹菜吃。
  本来酒过三巡,寿星都快被人忘了,有个学长的女朋友来了电话,说是时间有点晚了让他回家。学长抱着手机赖赖唧唧地撒娇,说自己喝多了,问女朋友能不能来接。
  电话挂断后,一旁的黄仁杰也不顾什么长幼尊卑了,大骂学长迫害单身狗。
  “你是不是人啊,咱们实验室现在就你一个人能找着对象,你就非得在我们脸上秀?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学长远没有到喝到不省人事的状态,刚才电话里七分在演,他笑着踢了黄仁杰的凳子一脚,骂了回去:
  “滚蛋,你自己找不到对象是你活该,拉我们全班下水干嘛?你看看陈徵,那是缺对象的样子吗?”
  桌对面专心吃饭的陈徵被点了名,抬头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桌上的其他人已经开始起哄了。
  这是陈徵进博士班的第二年,这两年里从本科到博士,从经管到美院,来物院实验楼下面堵人的女生陆陆续续就没断过,但陈徵一直单着,怎么问都是单身。
  有个学姐剥着手里的水煮花生吊儿郎当地问他:
  “究竟怎么回事儿啊小陈,你这是真的准备存天理灭人欲,和物理相伴终老了?”
  陈徵还是老样子,闭起嘴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今天人多,黄仁杰酒精上头筷子一拍,脑子闪过一丝灵光,恍然大悟地问他:
  “你该不会还想着那个叫韩……韩什么来着?我记得你上次还说和他出去吃饭了!”
  瞬间桌上七八道目光全部聚焦在黄仁杰身上,甚至包括物院年过50德高望重的导师钱教授。
  “操,我就知道有情况!”
  “快说快说说,我可太想知道咱们物院高岭之花的情史了!”
  “果然这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无情道……”
  这个情况下陈徵反对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了,韩疏阅与他而言也并非什么绝不能提的密辛,过往不提只是懒得多做解释,今天黄仁杰想起来,索性就让他说了。
  黄仁杰把大一陈徵主动和他搭讪说的话添油加醋地回忆了一番,又把陈徵头两年被追着骂渣男的盛世光景绘声绘色地造谣了一遍,期间陈徵只是安静听着,他说得实在过分了才会出声纠正一两句,却也不知不觉给自己倒空了一瓶啤酒。
  陈徵喝酒的经历屈指可数,他对自己的量没个把握,今天这黑麦有些度数,他喝完一瓶脑子已经开始犯晕了。
  黄仁杰在那头终于讲完了故事,各位读了二十来年圣贤书的物理博士听了皆是一番唏嘘,轮番过来和他喝了一杯,跟他今天失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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