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指为牢 第20节
庄明玘:刚才是不是有人猫塑……不对,发动读心术了?!
第29章 消息
又是这种明明没有肢体接触、却被隔空安慰地摸了摸脑袋的感觉。
养病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喜欢在沈政宁身边打转,不必非得做什么,只要在那个人的领域里就会觉得很安宁;他也很喜欢每天睡前散漫无际地和沈政宁闲聊几分钟,仿佛精神上的梳毛,最近入睡好像也不像以往那么困难了。
可是就在今晚、此时此刻,在一如既往地被对方的善意体贴迁就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不满足——他想要的不止是言语的安慰、不是坐得这么近中间却隔着银河,他想亲手捧起那轮月亮,也被月光回以温柔拥抱。
敏锐得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大侦探,他猜得到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吗?
温热的情愫像鱼缸里来回晃荡的水,马上就要流溢出来,可在沈政宁坦然回视的目光里,庄明玘欲言又止三秒,到底还是怂得不敢开口,讪讪地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个最不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喂流浪猫啊?是不喜欢吗?”
沈政宁看似是个狗派,但仔细一想好像也只对silver,并没有分给其他小狗什么眼神;猫就更不用说了,每次在小区里遛狗遇到流浪猫,十米开外他就绕路走,生怕猫狗凑在一起掐架。
——难道沈政宁整天猫塑他,但其实是讨厌猫的吗?!
这个没营养的问题犹如落在天灵盖上的闷棍,忽然把庄明玘敲得一激灵,仿佛一只转着圈追自己尾巴的傻猫不小心把自己咬疼了,一下子惊得跳了起来。
沈政宁实在不知道一个虚弱得风吹就倒的病秧子,到底哪来那么多精力跟空气斗智斗勇,但庄明玘那逐渐睁圆的眼睛和莫名其妙警惕起来的神情相当灵动,比起惯常冷淡俊美却没什么活气的表情更合他的心意。
于是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认真地做出了回答:“其实准确来讲那不是流浪猫,顶多算散养的,学校里有很多人喂,每个都吃得像小煤气罐,有的还被勒令减肥,所以我就没必要再去凑那个热闹了。”
庄明玘用下巴抵着抱枕,不死心地试探:“可是也有人是单纯因为喜欢猫,才去喂的吧?”
沈政宁笑了一声,随口说:“那更不能去了,万一喂出感情来怎么办?”
庄明玘刚想说既然喜欢干脆就直接绑回家,然而一转念想起沈政宁跟他讲过的童年往事,霎时间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怕跟它培养起了感情,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负责到底,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不靠近……”
“差不多吧,当时主要考虑的是没有养宠物的条件,而且总觉得缘分不到。”沈政宁若有所思地说,“这么一想,也有可能是我的问题……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有流浪猫碰瓷过我。”
可见不轻易许诺的人未必就是冷心冷情,也有可能是在别人一无所知时早已做好了决断。
电光石火之间,庄明玘脑海忽然掠过一道灵光,他按着自己扑通扑通跳迪斯科的心脏,强行稳住声线,假装自然地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算缘分到了——‘在下雨天的路边、湿漉漉的只剩一口气时被你捡到’这种吗?”
沈政宁总觉得这个形容有点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熟悉感来自何处:“算吧……你那是什么表情?”
庄明玘用非常梦幻的少女语气:“哇——”
沈政宁虽然不知道他在哇什么,但总觉他憋着一肚子坏水,太阳穴不由自主地蹦出一条青筋。
“我已经全部明白了。”庄明玘幅度很大地上下打量着他,戏瘾大发地换上了不知从哪个电视剧里学来的深沉口吻,“大侦探,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silver不明所以,但被无形的庄严气氛感染,在旁边非常捧场地“呜嗷——”了一声。
活泼过头了吧。沈政宁被他俩傻得直叹气,耐着性子问:“我是哪种人?”
庄明玘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养成爱好者!”
沈政宁:“……”
他面无表情起身就走:“我今天对笨蛋的耐心份额已经透支了,再听下去我怕血压受不了,你俩自己玩去吧,我说话难听我先走了……”
庄明玘笑得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咳咳咳咳!”
他呛得仿佛吃了狗毛,成功让沈政宁额头蹦出了第二根青筋。这个家里唯一的靠谱人类刹住脚步,无奈地回身,把水杯敦在庄明玘面前的茶几上:“收一收,你的偶像包袱不要了?”
几分钟那种彼此似乎都心知肚明的暧昧气氛被他彻底笑没了。庄明玘爬起来喝了两口水,压下喉咙里的干痒,就着这个姿势仰头望向他,眼睛跟silver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亮晶晶的玻璃珠子:“政宁,你其实是喜欢那种可怜巴巴没人要,被你捡回来亲手养活,只认你一个人,永远也不会你从身边跑开的……猫,对吧?”
沈政宁怀疑地问:“你说的是这个养成吗?”
庄明玘无辜眨眼:“不然呢?”
沈政宁静静地与他对视三秒,甚至能在他琥珀色的虹膜上看见自己的倒影,旋即垂下眼帘,收敛了大部分情绪,淡淡道:“到点了,你该回去睡觉了,晚安。”
这个表情庄明玘很熟悉,每当他有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缠着沈政宁希望他答应,沈政宁在行动上纵容默许、但又不想口头上应允得太轻易,往往就会露出这种神态,同时用另一件事把话题岔开。
——意思是“可以”。
庄明玘一把搂过silver,把头埋进它丰厚柔软的长毛里,以掩饰自己再也控制不住的得逞笑意。
用情太深的人往往不轻易动情,尝过苦的人才知道甜的珍贵。难怪他说现在相遇也不算太晚,这么一想,说不定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
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抓住你了。
·
办公室里气氛诡异,猜疑的阴云中酝酿着隐约躁动,沈政宁用完了年假,复工的第一天光吃瓜就吃到中午。袁航把他的信息保护得很好,公司里没人知道是他向警方提供了线索,但积怨已久的同事们八卦起高启辉来却不会嘴下留情,大到他赌博出轨任人唯亲以权谋私骚扰女同事,小到公司年会别的同事抽中微波炉放在办公室给大家用却被他抱回自己家……总而言之是烂人一个,走到这一步纯属活该,完全不值得同情。
沈政宁听完深表赞同,并对他们挖掘真相的能力表示高度敬佩,但脑子里转的却是和袁航领导那天提出的同一问题:高启辉固然五毒俱全、不是个好东西,但他真有那个胆子去杀人吗?
高启辉爱好奢侈享受,生性贪婪,喜欢把不属于自己东西据为己有,这种性格会沾染经济犯罪并不奇怪,但他没理由非要置叶桐生于死地。一是犯罪成本和收益相差悬殊,除非他有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自信;二来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来说,杀人对于养尊处优中年发福的高启辉而言都确实有点困难,除非是被限制了行动,否则比他年轻很多的叶桐生无论是搏斗还是逃跑都能占到上风才对。
有个同事在小群里发了论坛链接,标题起得相当直接——【爆】[某医药软件公司涉嫌恶意泄露用户信息,相关负责人已被警方逮捕]。
沈政宁点进去扫了一眼,内容跟公司里流传的消息大差不差,没有什么新信息。其他吃瓜同事说“这劲爆消息不上个热搜第一也太没有排面了”,也有人调侃“我去庙里求今年工作别那么忙,佛祖该不会给我安排的失业吧”。
手机页面上忽然弹出微信通话邀请,那个名字让沈政宁目光微微一凝。他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找了个没人的楼梯间才接起电话:“程总,稀客啊,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带刺,对面的程君苏却对这种口气很熟悉,毫不客气地说:“废话当然是有事,要不我找你干什么,跟你打听点事。”
沈政宁:“你说的不会是我们公司的瓜吧?”
程君苏的客气话比机器人客服还要缺乏人味:“是的呢亲。透露点内幕消息,严重到什么程度,还有救吗?”
“你想干什么,趁火打劫还是趁虚而入?”
“有区别吗?”程君苏漫不经心地评价,“涉案的是你们公司副总裁……叫高启辉是吧,眼皮子怎么那么浅,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沈政宁继续怀疑:“网上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你既然专门来问我,看来是有点想法,想拉我们当客户?”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啧”:“哎呀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个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我这问你呢,你老套我的话算怎么回事?”
沈政宁低头垂眸,无声地笑了起来。
程君苏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学计算机出身,毕业后却跑去做了舆情公关,现在自己开了家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算是“年少有为”那一挂的。他们的关系一直维持得还不错,毕了业依旧是很好的朋友,就是两个人都有点“问得多说得少”的毛病,聊天像在互相质询,说着说着就容易转向人身攻击。
“我不是故意跟你兜圈子,确实有比公司层面更高的保密要求,我能说的跟你在网上能查到的差不多。”沈政宁解释道,“至于你问救不救得起来,这个我也没法下论断,我只能说一段时间内肯定是重大负面新闻,不过这方面你才是专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就看公司高层怎么处理了。”
程君苏没作声,想了想又问道:“依你看,你们公司发展前景怎么样,软件还有多大的市场空间?”
“我吗?”沈政宁怔了一下,才继续说,“我个人倒是希望这个软件能一直做下去,需要它的人很多,没出这档子事之前我们的用户是一直稳定增长的,但如果信任危机这个坎儿过不去,被市场淘汰是迟早的事。”
程君苏揶揄道:“听起来你对公司怨气很大啊,怎么了,是预感自己年终泡汤预备跑路了?”
沈政宁无波无澜地道:“哦,倒不是这个原因——我跑路是因为我也参与了举报领导。”
程君苏:“……”
“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了,记得保护证人隐私啊。”沈政宁语气轻快,“你要是有合适的职位,也可以帮我推荐一下。”
“等等等等,你等一下!”
程君苏顾不得震惊太久,紧急叫停:“唉你真是,唉我真是……我今天真是来着了,先别忙着做决定,你们领导不好说,但你应该还有救。”
沈政宁:?
“这么说吧,我们有个大客户最近想做一个和橘泉类似的医药软件,正在犹豫是自己组建团队还是收购现成的,刚好碰上你们公司出事,我琢磨着说不定可以搭个桥,所以才来问你。”程君苏说,“如果这事能成,公司高层换血是必然的,而且为了留住技术人才,你那点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你最好还是再等等。”
这个消息堪称峰回路转,沈政宁不由好奇道:“是谁家?”
“咱俩好像在玩人质互换,你也记得给金主爸爸保密哈。”程君苏情不自禁地吐槽了一句,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地说,“是恒瑞。”
作者有话要说:
群演不够了从隔壁剧组借俩npc
第30章 苹果
“恒瑞?”
沈政宁到底不能免俗,说到恒瑞集团,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印象就是程序员的天敌、把社交软件搞崩的惊天大瓜:“是去年跟谢观在电影节出柜那个霍总吗?”
程君苏显然已经对这种反应见怪不怪,淡定答道:“对,霍明钧是恒瑞现在的当家人,他和谢观公开关系之后的舆情公关是我们做的,对我司的服务还比较满意,后来恒瑞也成了我们的大客户。”
他说得很简单,不过沈政宁用脚趾头随便想想也知道,人家集团董事长不会无缘无故和外包公司讨论这种运营决策话题。按照程君苏那个“冰山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的德行,要么他跟恒瑞集团、或者霍总本人有更紧密的联系往来,要么就是收购的进度条已经暗中动了,只是大部分人还没有觉察到而已。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再观望一段时间,看看天上的馅饼会不会掉到我头上。”沈政宁说,“不过我有点好奇,为什么是你来打头阵,一般来讲,收购这种事不应该是投资或者战略部门的活吗?”
“嗯……怎么形容呢,”程君苏一到关键问题就下意识地绕弯子,拖着懒散的尾音,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理解成我是砍价的,负责跟人家说‘你这衣服面料不好’‘菜都长虫了’那种反派角色。”
然而他生动形象的比喻并没有舒缓气氛,沈政宁眉头微微沉下来:“听起来是个脏活啊,程总,你确定只是发现虫子,而不是往菜里放虫子吧?”
“当然,我司是合法的正规企业呢亲,”程君苏很不委婉地回道,“而且要不是贵司先自断一臂,我们也搭不上这趟顺风车,对不对?”
他的话像一枚小锤落在了看不见的屏障上,倏然撞出不可忽视的悠悠回响,沈政宁忽地一怔,似乎有条若隐若现的线在眼前闪过,微微睁大了眼睛。
“搭便车……?”
程君苏不明所以:“对啊,怎么了?”
“没怎么,祝你成功。”沈政宁拉回瞬间脱缰的思绪,郑重地托付道,“你好好干,务必服务好金主爸爸,争取让我无痛迈过程序员三十五岁这道天劫。”
电话那头的无奈已经快要顺着无线电波溢出来了:“……哥们儿,你如果不是非得在程序员这棵树上吊死,去抓出轨都比现在挣得多吧。”
“那是违法的亲。”沈政宁一本正经地回复他,“而且我欠缺冒险精神,就喜欢程序员这种又稳定又安全的工作。”
程君苏一言不发,干脆利索地挂掉了电话。
沈政宁退出对话框,垂眸看着微信联系人界面,手指悬在袁航的名字上方,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点开,一直犹豫到手机自动熄屏。
漆黑屏幕倒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他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笑谁,旋即收起手机,推开步梯间厚重铁门,回到了人心浮动的办公室。
下班回家,silver最先摇着尾巴亲昵地凑上来迎接他,庄明玘边打电话边从二楼下来。他是那种一旦不笑就会显得冷淡阴郁的相貌,凝神专注时尤其拒人千里,但当事人大概没有自知之明,就这么挂着一张“天凉了该让王氏破产了”的冷脸,伸手接过了沈政宁的电脑包。
他语速很快地讲着英语,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法语单词,沈政宁竖起耳朵分辨了几句,听起来是在讲某个展览。原本他不想打扰庄明玘的工作电话,但紧接着他眼睁睁地看着大少爷拎着包溜达进了客厅,因为注意力大部分放在对话上,加上个子太高,于是非常顺手地把电脑包放在了冰箱顶上。
沈政宁:……
有时候过得心累并不全是命运的捉弄,也可能是某些人悄无声息地给生活增加了难度。
网上有个流传很广的说法——“人在打电话的时候无论递什么都会接过去”,沈政宁领着silver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路过茶几时顺手从果盘里摸了个苹果,若无其事地递给庄明玘。
庄明玘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在手里抛了两下,随手放在了酒柜顶上。
片刻后,沈政宁再度路过并递给他马克杯,庄明玘接过喝了口温水,随手搁在了陈列柜顶上。
又过片刻,沈政宁第三次路过并递给他silver,庄明玘一无所觉地单手抱过二十公斤萨摩耶,还掂了掂,继续专心致志地跟对面讲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