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冯香兰有多酸,冯小琴就有多爽,这点小心思,那些小年轻不知道,他郭大爷还不清楚吗?
所以他干脆利落地挨了一顿小骂,让冯小琴在同事面前又小小炫耀了一下,等她过完了瘾才骑车回家把东西收好。
冯小琴不得不承认,今天她实在是为老郭这个难得开窍的惊喜。
就这几个步骤,没有一个不在她心坎上。
本来她领证一个多月了都没办酒席,就发点喜糖,其他人那私底下都不知道怎么说小话的,反正想要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什么说她不正经啊,说她带着儿媳妇嫁人缺德啊,说她一把年纪再婚结果连个酒席都没有以后肯定要吃苦啊,等等。
这回好了,就这金戒指一亮出来,你们看谁有?谁能有?
就这么个给金戒指的丈夫,还特别听话,能老老实实听她训,就看你们谁家能过上这种日子。
冯小琴整个下午扬眉吐气,当时找八级工就自己在心里悄悄幻想这一幕,没料到,根本不需要等她再经营一段时间,这会儿就能实现了。
好得很好得很。
冯小琴把昨天跟郭大爷吵架之后冒出来
的阴暗念头按灭了一半,决定大发慈悲,让郭大爷过一段时间的舒服日子,再跟他聊过继个孩子给方连枝的事情。
第84章 第84章院里勉强维持了……
院里勉强维持了平静,而就在隔壁县下乡的魏爱军已经要崩溃了。
他已经下乡将近两个月,却像是过了两年一样难熬。
下乡这一路,从家到隔壁县,再从隔壁县到公社,最后从公社到生产队。
魏爱军就算再怎么心机深沉,也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年轻人。总是很容易把世界想得太简单,把自己想得太厉害。
他从来不会轻视魏家的每一个人,也不会轻视家乡县里的每一个人,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轻视了农村生活的难度。
从县到县的路上还能坐车,从县到公社的时候他们运气好搭上了便车,但是从公社到大队,再从大队到生产队,只有牛车。
但牛比人精贵,更比他们这种不怎么会干农活的知青金贵。
魏爱军就算以前成天在外面跑,他也不从来没有一口气走过这么远、这么难走的路。
路上全都是扬起的土灰就不说了,这路上根本一点都不平,就这个牛车走过去都有浅浅的车轮印,其他的痕迹交错在一起,让这条路随时都会绊你一下。魏爱军穿的一双半新不旧解放鞋,就在这一路上,好几次差点平地崴了脚。
他还是相对好一些的,有几个走到半路已经大汗淋漓,完全是靠意志力在支撑。
关键是明明就一县之隔,而且公社十几个大队,就他要去的那个大队在山窝里?
但魏爱军还是选择相信干妈郑海萍,起码这个大队他们打听过,又种大米又有茶树,穷肯定大家都穷得很平均,但他们这里起码能吃上半饱的干饭,饿不死,也不会把知青当老黄牛那么使唤。
魏爱军以为到了大队里几个知青会被安排到知青点。但就是那么不巧,那个破屋子塌了,六个知青被安排得一个生产队住一个,直接住到老乡家里去!
当天晚上他就是跟两个鼾声巨响的同龄人睡在同一间屋。偏偏这里人讲的方言跟他们县根本不一样,魏爱军就算想折腾点什么,这连语言都不通,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始。
家里倒是按时寄来了行李,但魏爱军跟人同住,哪里随便把东西拿出来用?
还不都是先看着这家老乡是个什么生活水平,他也就保持一致。
结果这俩鼾声青年晚上都不刷牙,早上就随便一抹脸,从头到脚两个人只有一条毛巾,还已经破破烂烂挂丝了。
魏爱军就算是个不算特别关注个人卫生的小镇青年,甚至他自己也是从头到脚一条毛巾,但他也不能接受跟别人共用毛巾啊!
这家里其他人也觉得这个知青跟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又不会干活,还不会说他们的话,每次都得手舞足蹈半天,才能明白对方想干什么。
吃又吃得多,干又干不动。人家也不是纯偷懒,就是完全不会,天天帮倒忙,这么个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干活效果还不如九岁的狗娃。
生产队队长倒是对这个知青挺关心的,毕竟上面直接安排下来的人,有个什么磕磕碰碰肯定得找他麻烦,所以有空的时候就来关怀关怀。
结果魏爱军上来就问能不能换肉吃。
不是,城里人确实阔气哈?
但他们队里一年最多就杀两头猪,那一头猪都没超过两百斤,分到每个人头上半斤都没得,这知青还真是敢想。
生产队队长砸吧着自己卷的旱烟,又不能甩手不干,只能想办法给这个哪儿都嫌弃的人安排点事做。但跟副队长商量好半天,两个中年人面对面发愁,都不知道把这个瓷娃娃塞哪儿。
种地,这货腰玩不下去,插秧割稻谷都别想。尤其割稻谷,一个没看住那镰刀非把知青的腿搞断。
养猪,这满地猪草都不好找,而且这知青又不咋认识草,还是最近刚学的,万一混进去点有毒的那就完蛋个屁了。
每个生产队情况不同,他们这个生产队地方大人丁旺,但是没有什么砖头瓦块之类的,只能随便围围就是猪圈。要是猪跑出来了,那还得人赶紧去拦,就这小年轻,可别说拦猪了,别被猪顶飞就是好的。
至于记分,那肯定不行。
会计和出纳,那都是自己人才能干的事儿,不可能让知青干。
队里领导班子就剩下妇女主任和保管员,那没办法,只能把人派去跟保管员作伴。最起码,这知青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没办法监守自盗。
于是魏爱军每天早晚被派去跟学龄前的小孩一起拾粪,上午和下午跟随不同的低龄导师一起捡猪草割青草,还有空闲就被安排去看保管室,打扫打扫卫生。
什么知青不知青的,他这点劳动力也就跟老乡家里九岁的狗娃一样,甚至还不如狗娃,人还能跟着大人一起下田帮点忙。这个知青往田里多走两步都怕他摔倒压坏庄稼。
于是魏爱军经历了被半夜被蚊虫咬醒,吃饭夹多了咸菜被老乡家里人痛骂,捡屎被小孩嫌弃没捡干净,靠近水田被蚂蝗饱餐一顿等等之后,还是收获了生产队全员的差评。
在这个连吃饭多夹一筷子咸菜都要被骂两天的地方,什么阴谋诡计都要为生存让路。
魏爱军除了刚到这里报平安的那封信,后面每天都没空写信,每天都要接受生产队生活新的“惊喜”。
他抓住每一个能睡着的时间入睡,甚至不挑剔睡眠环境,哪怕是队里那颗老槐树底下休息片刻,他都照睡不误。
他也珍惜每一次能够获得清洁的热水洗漱的机会,从未如此担忧自己的健康状况,连之前偶尔偷懒的早晚刷牙都再也不敢少刷一次,生怕自己的牙会变成同屋老乡那样,挤挤挨挨还黄得明显。
谭桂香给他寄了信,说郭大爷有对象了还相亲,闹得厂里又是风言风语,估计今年之内不太好操作回城的事。
而郑海萍也回了信,说是上面正在看他们这些知青的情况,之后肯定还有第二批、第三批集体下乡。让他稍安勿躁,争取在生产队里多表现,要是能进生产队领导小组,那是最好。
哈,这个领导小组魏爱军确实是进了,但他是小组专用打杂人员。
除了保管员能随时给他派活儿,记分员也能让他帮忙盯人,妇女主任可以让他帮忙镇场子,会计和出纳可以让他帮忙给钢笔灌墨水。
因为他什么农活都不太干得了,但还占队里的口粮,生产队长也是想了不少办法才给他安排上活儿。
如果真在这里白吃白喝,只怕这生产队二百多号同姓的人,能直接把他给吃了,还能埋山里假装野兽干的。
当然,这只是魏爱军自己的猜想,不能当真。
他倒是想出钱,甚至也跟着一起去赶过集,但他住在人家屋里,真买了东西也不能不分,真要分多了他也不愿意。这一个大家庭就是十几口人,他自己只有一个,买了东西怎么处理,还真说不清楚。
不过,乡下的好处就是许多东西自己产自己用,不像城里的供应卡得死紧。
比如这里就能自己榨油,自己种的有棉花,还有自己种的大米。这些东西除了赶集的时候去跟别人换点钱换点其他东西,也能稍微改善下生活。
附近还有条河,从河里捞点小鱼吃吃,大家也不怎么在意。但大鱼不行,肯定是集体财产。
魏爱军求着狗娃帮他捞鱼吃,结果那么几条鱼处理了好半天,还有一大堆的刺。
魏爱军打小就爱吃鱼,但之前吃的次数真不算多,也没吃过这么小的,就险些被鱼刺送走,还是狗蛋紧急把赤脚医生叫来了才给他治好。
他每天只能靠想象着二哥的苦日子才能熬下来,而每熬过一天,他打算给家里和干妈写的诉苦信,又会多一些新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