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我告诉你，晚了！”
“不就是没了主任这个官职吗？你不还是个工人吗？你犯了那么大的错，比这县里、甚至全国一大半的人都过得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你真问心无愧，装久了觉得自己真是好人啦？！”
“你要是老老实实过日子，正常跟人家走动走动，人家还能一群人把你打出来不成？可你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还觉得自己贴上去人家就一定要认啊？出钱又怎么样，你大儿子那才叫一个正直，给钱都不要，就是不想要你这么个爹！”
沈丽见赵晨阳直喘粗气，凶狠地盯着她，却一点都不怕，甚至高高地挺起了胸膛。
“你要是知道点好歹，就得明白以后这个家里全都得靠我、靠聪聪，才能让你有机会抱上孙子。不然你就是羡慕得眼睛流血，那也都是别人家的，不是你的！”
第143章 第143章也不知道两人……
也不知道两人对峙了多久，最后，赵晨阳还是卸下一口气，颓丧地垂下头。
看到他这个样子，沈丽就知道，赵晨阳终究是服软了。
男人为什么能在家里厉害，为什么能在外头耀武扬威？那不就是在家有儿子，在外头有几个兄弟伙，才能不受人欺负吗？
赵晨阳原本是事业、儿子、手下，样样都有。可他一朝跌落，最快落井下石的甚至都不是他的死对头，而是以前恭维他最厉害的那几位。也可以理解，毕竟人家拿出脸皮让你踩着玩儿，你不光给不出好处，还让人家前头的付出都白费，承受一点怒火，不也是应该的吗？
赵晨阳当主任这么多年，按理来说家里起码也应该是小有存款，可那些人也知道赵家手里有钱。那些人一波接着一波，不管是伪装成意外的也好，手段粗糙一眼都能看穿的也好，只要威胁到赵晨阳头上了，他就是得出钱买平安。都已经沦落到这个份儿上了，谁敢赌对方知不知道你什么小把柄？
家里的存的钱真不算少，赵晨阳当年也不是什么廉洁奉公的人。可再怎么厚的家底，也禁不住有心人窥伺。
就这么着，除了沈丽抠出来藏得连赵晨阳都不知道的钱，家里就只是个面上光，存款最多也就二百块，那就是赵晨阳打算给魏家补的彩礼钱。
沈丽小意讨好赵晨阳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低他一头。今天主动跟赵晨阳对峙，她又怎么不怕？
可不逼不行。
在魏家受了那么大委屈，如果不再刺激一下，老赵最大的可能不是奋起报复，而是彻底颓丧下去，从此开始混日子。
对于赵晨阳这种人来说，你温柔劝解是屁用都没有，他只会觉得你只会说些屁话，然后放任自己陷入情绪漩涡里，开始自暴自弃。
想要让他振作起来，要么就是正向的夸赞，要么就是反向的怒吼。只有这样，他才会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甚至开始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沈丽最怕的就是他变成厂里郭大爷那样，破罐子破摔，拿着混吃等死的钱，对孩子不闻不问。
她藏起来的钱是用来给自己养老的，连聪聪都不能告诉；她的工作是用来给聪聪兜底的，也是为了收服未来媳妇；最后剩下能让聪聪回城的工作岗位，就只有赵晨阳的那一份。
所以，赵晨阳必须、也只能让出工作！
为了这一天，沈丽反复盘算了很多次。她也担心魏家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女儿，那可不足以诱惑老赵上门，也不足够让他受到这么大的刺激。所以，沈丽原本还准备了另一场发生在工厂里的刺激内容。
只是魏家生了个儿子，省了她多费的那一番功夫。
刚刚疾言厉色，沈丽这会儿又换回了温柔内疚的面目，“老赵……唉，对不住，是我，我太想聪聪了。我就是不明白，同样是走关系回城，凭什么我们的聪聪就要被遣返，魏家的孩子就能留在厂里。”
沈丽紧蹙眉头，泪珠从一双桃花眼中一颗、一颗地垂落。她吸了吸鼻子，微微扭过身去，说话都带着哭腔。
“我就是不懂！我有时候都后悔，是不是真让聪聪下狠手把自己的腿打断，就能像魏家那个老四一样回到城里医治。我、我有的时候都怀疑，是不是自从那一次我们上门，魏家就在背地里盯上我们，想要让我们一家都不好过！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他们背地里搞鬼！”
赵晨阳霍然抬头，想要说什么，却还是轻轻、轻轻地垂下脑袋，“你……你想多了。我当不了那个主任，不是区区一个魏家就能做到的事。”
“……是因为有其他人盯着这个位置，因为有领导想让我下台，因为……我当了那么多年主任，已经不再小心谨慎了。”
赵晨阳突然自嘲一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让人瞧不起。”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把魏家当作一个绝佳的目标，来骂、来恨！
比如魏家老四就是跟祸害们扯到了一起，没准就是魏老四在背后挑唆那个工人去偷废料；又比如赵安邦这小子肯定没说他好话，厂里时不时流传起的风言风语，跟魏家也脱不了干系。
可他已经足够可笑，这时候如果都不能面对实际情况，未免也太可悲了。
沈丽心中悲恸：到了这个时候，这人竟然还是能直面核心问题。要是没有行差踏错那一步，没有被人算计，他肯定会走上高位的！自己当年的眼光并没有错，现在选择在撕破脸之后示弱，也是正确的！
可那又有什么用？难道人的运道在四五十岁之后还会变好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后半生养尊处优的指望，就这样没了。二十来年当人家后妈、费尽心机想要多占家里的财产，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沈丽的悲伤原本只有三分，这时候鼻尖猛地一酸，也不顾赵晨阳还顶着一身被泼过水的湿衣服，埋头在他胸前嚎啕大哭！
“呜啊啊啊啊！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宁愿拿我所有的东西换你和聪聪都好！是我！是我当年不该那么对安邦！”
“呜呜呜！”
她嚎啕着，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有几分在演，有几分趁机发泄，又有几分……是真的在忏悔。
赵晨阳僵硬了片刻，终于还是长叹一口气。刚刚都还是挺直的背，这时候彻底弯了下来。
……这辈子也许只能这样，他还是，先把心还在他这里的人，顾好吧。
——
不管赵晨阳这边怎么想，赵安邦还真的去改姓了。可惜不仅办事员不给他改，反而还报到机械厂这边的工会和街道办，让事情更加复杂。
如果只是父子之间的矛盾，也许这个姓是很容易改的。可赵安邦想改的不是别的姓，而是改成跟他入赘的这家人一样姓魏。
这就难免被怀疑成“封建思想”。
街道办怀疑是刘淑英这个老人家的意思，专门拉着刘淑英聊了一整个下午，聊得喝了两大缸水。
而厂工会找不着坐月子的魏渡江，只能拉着魏成河和魏爱国两个工人做工作，聊得他俩苦不堪言。
赵安邦最终打消了姓魏的想法，却还是看这个“赵”字碍眼。他在办事员的见证下改了主意，让自己跟着母亲姓柳。
“柳安邦，这名字真好。”魏渡江跟魏同心闲聊着。
“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生孩子生傻了，没想起来还能让他这样。”魏渡江恢复得还不错，但面色还是不如之前红润。这会儿略带感谢地看向魏同心。
真正感谢的话也没说出口，毕竟在妹妹面前说这个建议让她俩感情更好，总觉得有点不适宜。
魏同心笑眯眯摇头，“哎呀，姐，我那都是跟你学的，不然也想不到啊。”
让姐夫跟亲妈姓，姐夫满意了，提出建议的大姐也受益。
魏渡江握了握魏同心的手，没再多说什么。
魏国庆小朋友逐渐满月，魏渡江也休息够了六十天，回到厂里上班。
张建华在张大爷的安排之下开始相亲，却提不起兴趣。张大爷找来的人不是不好，但要么没工作，要么工作岗位不好。张建华见过谢春芬这样的售票员，也见过小秦这样家底殷实的独生女。再看这些人，怎么都看不上。
不知不觉间，张四凤也到了年纪，可以开始找人家。张建华就想着转移爸妈的注意力，让他们先关心关心妹妹，没想到杨大妈已经没有当年那么好骗了。
“你妹妹工作的那份钱还没还完呢！还得再要大半年才行。到时候你妹也才十九，根本不着急。反而是你，都二十多了，怎么还那么挑？你也不看看人家能看得上你不？”
张建华还委屈呢，“妈，你是不知道，我爸这次让我相亲的这个对象条件是还行，可她力气老大了，还凶！你也不怕我跟这种人结婚，天天被人家打！”
两个小的又一次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听后文。
张大爷看他那个做作的样子就眼睛疼，“你可得了。人家闺女多好的性格，你这样的就得要个厉害媳妇管着，不然我都怕你上天。你转正式工的时候我都被人家告状，说你干活卖力是卖力，就是粗心大意的，让你拧六圈螺丝你非少拧一圈，啊，这是要干嘛？这得有生产事故的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