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没什么不能接受,或者可以置喙的部分。
  “...谢谢你,西森。”
  塞拉的面容缓和了些,但是愧疚没有离开他的双眸。他自己知道,他做的事究竟有多不堪,即便那被掩盖在救命的举动后也没用。
  “我会为其他的雌虫和亚雌提供精神治疗,你们——”
  “少雄主,先不提这些,伊洛特皇子说,雄保会的虫马上就要来了。教廷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第44章
  “恭贺塞拉公爵蜕变成功。”伊洛特清越的声音从从西森身后传来, 他单手抚在胸前,对塞拉行了一个躬身礼,而等他抬起头时, 目光却在塞拉和他怀里的埃德温身上转了一圈。
  他的眼中流露出惊诧和复杂的神色,脸上的恰到好处的欣喜也微微褪去。伊洛特很聪明, 即使他因为自己的雄虫兄长过分的占有欲, 没有跟雄虫发生过任何关系,但常年浸淫在宫廷这个大染坊,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他为埃德温的存活感到开心, 这是真心实意的。每个高等级雌虫在完成蜕变成年后,存活都是不容易的事, 无论用什么方式活下来,都是勇气和幸运。
  只是他没想到,塞拉竟然会完全标记他的小雌父。
  伊洛特垂下双眸, 尽力平复着心绪,维持头脑的清晰。在频繁和公爵府的接触后, 他比原本在第一军团服役的时候, 更加了解埃德温了。他知道他曾经的上司是个一根筋的脑袋,活得真实又诚恳,他也知道, 即便他心里默默希望埃德温能利用塞拉的感情, 达到为同胞谋福祉的目的, 埃德温心底里一直将塞拉当作需要保护的幼崽。
  他将塞拉当作自己的幼崽, 不自量力地将这个伊洛特见过最强大的雄虫, 拢在自己的羽翼下保护着,不计任何回报。
  原本,若是单纯的雌父和雄子的关系, 伊洛特也可以安慰自己一切都没什么不对。毕竟他相信每个幼崽的心里都会渴求雌父,那是他们生命的赋予者,幼崽和雌父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纯粹而炙热的,是伊洛特难以想象的美好,可当塞拉标记了埃德温之后,这一切的性质都发生了改变。
  埃德温会被一个强大雄虫的基因污染,他会存活,但他也永远不是曾经的他了。被雄虫标记对于雌虫和亚雌来说无异于又一次新生,他们的被污染的基因和被唤醒的本能都会日渐驯服他们,即使他们侥幸在雄虫的残酷和暴力中保持着清醒的认识,他们也永远、永远无法对他们的雄主说不,永远无法违抗雄主的命令。
  这样的雌虫,伊洛特见过太多了。宫廷是一个让无数惊才绝艳的雌虫、亚雌接连溺水的地方,伊洛特自己的雌父便是其中之一。这个曾经指挥过三军联合战役的贵族出身的军雌,生来就有寻常军雌难以企及的美貌和聪颖,在伊洛特的记忆里憔悴得如同一个精美的瓷质玩偶,永远恭谨地跪在老虫皇身后,直到他生命消逝的那一刻。
  而在这位永远优雅恭谨,仪态端方的皇雌侍逝世后,伊洛特从自己同父异母的雄虫兄长的口中,听到刺耳又亵渎的调笑:
  “伊洛特,我亲爱的弟弟...你比皇宫外那些媚俗的亚雌、雌虫都要完美,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之一,我亲手挑选和养大的珍宝...或许你有着不错的传承,你的雌父是个世间罕有的美人,若我早几年蜕变,或许你现在不应该叫我兄长,而应该叫我雄父了,我精致的小玩意儿...从内而外都是我的产物。”
  这个念头似乎让科莱恩变态的占有欲得到更深刻的满足,而伊洛特却只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呕吐出来。
  经历过这些,经历过科莱恩,伊洛特很难对塞拉所做的一切和埃德温的未来满心欢喜。
  他的神色一定没有完全藏好,塞拉的神情几乎可以用羞愧和逃避来形容,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解释,即便他有再好的理由,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塞拉真的想要这么做。他想要埃德温彻底成为他的,他太沉溺于彻底的占有和侵染,他享受每一个确保埃德温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时刻,而这,是他永远无法被原谅的罪责。
  “对不起,皇子殿下,我——我会对埃德温道歉,为我对他的错待和......我所做的一切。”他是一个谎言和耻辱,即使现在,他仍然不愿稍微松开抱着埃德温身体的手。他像个四处炫耀自己心爱之物的孩子,他的手丝毫无法离开埃德温如今隶属于他的身体。
  属于他的。
  仅仅是这个念头,都让塞拉的胸口燃起新的热意,也让他脸上的羞愧烧得更浓。伊洛特抬起金色的眼眸,静静看了塞拉脸上的羞愧一会儿,在开口时已经恢复了风度和平静:
  “我不明白公爵冕下在说什么,实在羞愧。但我想,比起我微不足道的困惑,冕下如今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在您结茧之际,您的雌父们和雌虫、亚雌兄弟们召唤了雄保会,他们由劳伦斯执法队长带领,在公爵蜕变成功前夕来到公爵府。但因为他们的顾虑,未能进入,如今冕下的触须和精神力威压已经消散,我想他们马上就会来一探究竟。”
  他条理清晰,话中失去了往日的熟稔,却仍然带着挑不出错的恭敬。塞拉知道他出于私心的举动损害了伊洛特对他的信任,而他却仍然对伊洛特所做的一切感到感激。
  “殿下,是我失态了。请您带——”他的话迟疑了,目光流连在埃德温昏睡中仍然苍白的面容上,双臂的肌肉紧绷着,仍然不愿放开丝毫:
  “您与埃德温,和其他雌虫入公爵府的西翼稍作休息吧。我会处理好这些琐事,劳烦您上心,也多谢您对与埃德温的关心。”
  他念着埃德温名字时,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下来,生怕惊扰了他怀中昏睡的黑发雌虫。他停顿片刻,最终缓缓将埃德温交给西森等虫,又对伊洛特说道:
  “若您方便,请您动用一下虫脉,帮忙打听一下公爵府二号研究所的情况,还有克里森研究员的现状。公爵府的资源全凭您调度,我...我处理好雄保会和教廷,就去与您的兄长科莱恩殿下回报。”
  他扯了扯身上草草披上的袍子,尽量驱动着粘在埃德温身上的大脑,为其他虫族周全的打算着。他身上的袍子是教廷雄虫的外袍,比他的身高短一截不说,还血淋淋的,露出他半截儿覆盖着肌肉的小腿。他的棕色卷毛仍然是标志性的特征,在蜕变后,仍然不屈不挠地在他的头顶乱翘,显得有些不拘一格的狼狈。少年人五官长开,眉眼深邃,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却还是没什么威慑力的焦糖色,透着认真又执着的眸光。
  伊洛特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他是错的,塞拉和他的雄虫兄长科莱恩是不同的,他只希望埃德温维持住他的幸运。
  “塞拉公爵,您的力量又增长了,如今我不认为教廷的圣子可以与您相提并论。您要知道,这力量与您的地位是相辅相成的,而教廷不会收敛他们的野心。恐吓和震慑或许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但是他们确实是很有说服力的,您说呢?诺亚公爵府失去太多的权力,或许是时候,您作为新的诺亚公爵,作为帝国最强大的雄虫,向外界展示一下您的愤怒和不可动摇的底线了。”
  塞拉眨了眨眼,而后对伊洛特感激地笑了:“多谢殿下提点。”
  他对伊洛特行了个宫廷礼,而后带着被迫离开埃德温的怨气,带着对教廷和雄虫的仇恨转过身,驱动着精神触须漂浮起来。
  他当然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成倍的增长着,他原本长得像胖头蛇的精神触须们经过蜕变,变得像随时可以长满荆棘和叶片的毒藤,动辄就能入侵一整片空间,让深渊瞬间降临在企图挑战他的雄虫头上。
  他清晰的记得,教廷的雄虫是怎么围杀公爵府的,他记得那些雄虫对埃德温和其他雌虫、亚雌的伤害,他也从伊洛特的弦外之音中,听出了帝国其他的权力组织对教廷行为的隐隐纵容。
  他们都当他是顶大的威胁,他的能力超乎了这些养尊处优、生杀予夺的雄虫的想象,而他,确实会成为他们所有虫的威胁,会成为这个不公系统头顶的利刃,会亲自收割他们的头颅,会在他们的恐惧和惶恐之中饱餐一顿。
  他们没有给埃德温留活路,他们没有给雌虫、亚雌留活路,那他们也不要活了。
  巨大的能量之中,四周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仿空间都在碾压下轻微碎裂。而无数漆黑的藤蔓触须将地上教廷雄虫的尸体提掉起来,悬挂在即将进入公爵府领土的雄保会上空。
  劳伦斯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这地狱荆棘平地起的惊悚场景,雄虫的尾勾都因为恐惧而显现出来,吹落在双膝之间,看起来可悲又可笑。他几乎想要逃跑,深知自己做的事会激怒这位年轻的公爵,而伊洛特那个吃里扒外的贱雌恐怕已经对塞拉透露了风声。
  可是他职务在身,若是他临阵逃脱,贵族院和宫廷都不会保他,教廷更不会为了他这个小卒子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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