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师父,我去给你弄了个汤婆子来,你放在肚子上,看看有没有舒服一点。”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裴枕还没反应过来,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茫然地摸了摸,是一个汤婆子。
  里面被注入了热水,动一下还有响声,外面还拿软布包裹着,睡觉的时候铜壁不会咯到他。
  沈迟惯是贴心的......
  裴枕好半响没说话,沈迟墨黑的双眼紧盯着他,不想错过他此时的任何一句话、一个表情。
  裴枕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从哪里找来的?"
  沈迟:“我今天去俞婶家的时候看到箱子上放着汤婆子,刚刚我想去借一下,发现他们人都不在屋子里......”
  沈迟和裴枕都想到了,不在屋子里,就只能在坟地里了……
  保不准这汤婆子都是三十年前的东西,沈迟扯扯嘴角,继续道:“今晚的柴还剩一点,我就烧了点水......”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肚子上的热量传递到裴枕的肚子上,隔着一层层衣服,传递到了心里。
  这么晚了,又是找汤婆子又是起火烧水,忙活这么久,竟然就只是为了给他暖肚子。
  被人放在心尖上照顾的滋味......明明是自己大了他三千一百多岁,裴枕恍惚生出沈迟比他年长的感觉。
  裴枕神色复杂,他觉得,有些事情,好像超出了他的掌控……
  第59章
  从来都是他给予凡人想要的东西, 从来都是他愿不愿意给予别人,第一次被人不求回报地这样对待......裴枕头一次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是人间的什么情感?
  成仙以来从来不沾情爱、不带任何感情的裴枕后知后觉地想,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裴枕一时词穷,话到嘴边, 只能尽量不让自己冷冰冰的:
  “早点睡。”
  饶是如此, 沈迟也高兴了, 他躺下来, 和裴枕面对面, 呼吸都放轻了, 幽深的眼眸盯着裴枕一错不错:
  “好。”
  *
  等到听到院子里传来声音,一行人知道是村子又“复苏”了, 昨晚没有被尸腐虫控制的尸体出现, 众人都还算睡了个好觉。
  吃过昨晚剩下的土豆后, 裴枕、卢风和沈迟出发去了姑盼家。
  距离村长规定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了,若是他们明天还没有一个结果,说不准后天还能不能活着。
  站在门口 , 裴枕曲起二指敲了敲门,很快, 门从里面开了。
  老人家一见是他们,把门一开, 嗓音嘶哑的仿佛残败的落叶:“进来吧。”
  裴枕踏进门,又一个东西朝他们丢过来,这次, 还没到裴枕面前,一只手就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那只手移开,后面是裴枕波澜不惊的脸,他淡淡道:“反应不错。”
  得了夸奖, 沈迟却没多高兴,他掂了掂手上的东西,是一个拨浪鼓,锥子连着皮面的鼓,几根线坠着小毛茸茸的小球,是个小孩的玩具。
  他抬眸看向屋子里的人,屋后探出来一个人,她身材瘦削,正发着抖,十分恐慌地看着他们。
  女人一双剪水秋瞳盈盈蓄满了泪水,要坠不坠,应当是十分柔弱的模样,可是脸上一道一指粗的褐色疤痕贯穿了整张脸,模样可怖无比。
  她握紧了门框,嘴里念念有词,裴枕离得近了,才听得到她说的是:“走开,不要过来,走开......”
  老妪赶忙过来,将她的手从门框上扒下来,把她扶进去了,一边抱歉笑道:“见笑了。”
  裴枕说:“无事。”
  等进了屋子,裴枕依旧坐在了昨天的位置,没有地方坐了,老妪坐到了床上,双手难得局促地放在膝盖上,笑道:“是不是有救我儿媳妇的办法了?”
  裴枕晒然一笑:“当然。”
  老妪面上一喜:“真的吗?”
  裴枕:“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老妪连忙说:“老身一定知无不言,你就问吧。”
  裴枕冷冷道:“胎儿是怎么掉的?”
  众人届是一愣,老妪移开了视线,心虚道:“就是,就是干了点重活......”
  “我最讨厌骗我的凡人,”裴枕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老妪身体一颤,她发抖道:“我、我我......”
  她狠下心来,叹了一口气:“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孩子,是......是犬子不小心打了她一下,她就摔在地上,”老妪嘴巴一抖:“孩子就没了......”
  老妪左手一拍右手手心:“犬子太不小心了,不过到底是我把她抚养大的,她怎么还记仇成这样,整日就是抱着那点小孩的东西,看着精神都不对了。”
  老妪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裴枕:“她以前是什么样?”
  老妪慢慢道:“说来怕你们笑话,其实,姑盼她......
  姑盼她从前很温顺的,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或许是因为是我把她捡回来又把她拉扯大的,她从小到大,还是很听我的话的。
  二郎生性顽劣,我也年纪大了,想让他们二人能互相照应一二,便想让二郎娶她为妻,”老妪说着,眼框逐渐湿润了,她擦了擦眼泪:“我是没想到,姑盼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二郎他知道后,就......”
  她浑浊的眼球看了它们一眼,继续道:“就把她强了。”
  和俞婶说的对上了,这老妪终于肯说实话了。裴枕面无表情地问道:“然后呢?”
  老妪说:“这下姑盼不得不嫁给二郎作妻了,成婚前一晚,她的喜欢的人意外溺河而死。”
  意外?
  沈迟心想,该不会是不愿意目睹心爱的女子嫁给别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在成婚前一晚死去的吧?不然怎么会等不到她成亲,就先走了。
  老妪道:“姑盼她听说这个噩耗后,整日浑浑噩噩,成亲当晚不愿意让二郎碰她,还与二郎大吵一架,说是二郎害死的他,二郎一气,就......”
  老妪面有哀捯:“就对她大打出手了。”
  “成婚以来,他们二人多有不合,二郎喜欢喝酒,每每喝醉了就喜欢拿她撒气,骂她打她,姑盼是个好孩子,大多只是忍着,偶尔找我哭诉一番,日子倒也不是不能过下去。
  只是从前姑盼和那个男人的事情,二郎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个坎,总是疑心姑盼是不是在外面找野男人......"
  小神女听了十分不屑:“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分明是他把姑盼的脸划伤的,把她强娶了还整天觉得她在外面沾花惹草,你生的这个二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死有余辜,呸呸呸!”
  老妪看不到小神女,自然也听不到她所说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后来,日子过了几年,姑盼私下里和我说,她要撑不下去了,她要过不下去了。”
  裴枕:“怎么了?”
  老妪犹犹豫豫,不知道这些事情该不该和外人说。
  沈迟冷哼一声:“你的二郎整日酗酒成性,狐朋狗友多,又并无正经工作,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想必并不是空穴来风吧,他做了什么?”
  “郎、二郎他......”老妪想到某些事情,忍不住地浑身发抖:“二郎他,二郎他不是人,他是畜生!他......”
  “娘,别说了......”一直躲在暗处的姑盼冲出来,她抱住老妪,尖叫:“求求你,别说了!”
  姑盼头发凌乱,眼里都是惊慌,她抱住老妪一直重复道:“别说了,都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有错,别这样对我,不要......”
  老妪吸了吸鼻子,抚摸她的头发:“傻孩子,怎么会是你的错?”
  姑盼转过来,她抄起身旁的东西砸向裴枕他们:“你们滚......都滚!滚出去!”
  沈迟躲避她砸过来的东西,劝道:“姑盼,我们是来帮你的,没有别的意思。”
  岂料姑盼声音尖锐,她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只手到处捡起东西朝它们砸过来:
  “别过来,都别过来,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滚!都滚!”
  东西穿过小神女的身体飞到了她后面,有她的荷叶仙器在,没有灵力的凡人根本就看不见她,自然,这些没有灵力的物件就更碰不到她了。
  小神女飞到她的旁边,双手搭了她的肩上,想用灵力让她恢复一点神志和冷静,岂料姑盼猛地一躲,而后指着她道:
  “你是什么东西?滚开!”
  裴枕和沈迟皆是一惊,怎么回事?凡人怎么可能看得到小神女?
  “你!你你你,”小神女更是被她这一指,吓得吱哇往后一飘:“你是才是什么东西呢!你居然能看到我!”
  裴枕双唇起合,声音不大却十分地有压迫感,他偏向姑盼所在的方向:“你看到了什么?”
  老妪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上前想要阻止姑盼发病,却被她一把推开了,姑盼抄起来凳子,砸向他们,开始乱打乱砸地发狂。
  裴枕眼睛瞎了耳朵却还很好使,他听到一个东西飞到了近处,脸色一冷,脚一动就要躲避,结果下一秒就被人揽住腰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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