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以你懂不懂?」她踹翻我端来的热水,薅住我的头发,一字一顿,「别转头就去他那告状,你们相识多年又怎样,我对你再差,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懂得吗?」
我点点头。她满意地松开手,施施然坐下:「去打热水来,我要好好梳洗梳洗,面见殿下。」
第41章
护田军虽然未经操练,但有满腔热血,很快让贪生怕死的朝廷军队吃了败仗。
晏慈与副将张悟归来,卸下湿漉漉的长袍,能拧出半桶血水。
死人的气息将他团团裹挟,林燕戈本想上前迎接他,但那股腐臭的腥味让她干呕不止。
干笑着接过那张披风,她转身就把它丢给我:「去,洗完再给我。」
洗完这件披风,我去晒衣裳,看见张紫色带碎花的褥子,傻乎乎地趴在竿上晒着太阳。
褥子下,摇蒲扇的银桃瞪大了眼睛,她嚷嚷:「你猜我干什么来了?」
原来宫中拨了批厨娘随军出行,银桃听说是十三殿下出征,想到能见到我们,便高兴地来了。
我抢在她揭晓谜底之前比划:「银桃,你可别再惦记那几根破睫毛了。」
第42章
护田军拥簇的头领王守田狡黠如狐,最擅长打山林间的游击战。
晏慈初出茅庐,便被王守田上了一课。好在同行的副将张悟比他经验丰富,老道得多。
张悟领兵绕后重创护田军,昂首阔步地回营,打马行在晏慈身前。
大胜之后,晏慈主张乘胜追击,张悟主张就地休整数日,待将士恢复体力后,再追不迟。
张悟的提议得到了更多的声援,在篝火旁烤火的士兵站起来,给他敬酒。
「要不是有您冲在前头,咱哪儿能有今天啊!」他嚷嚷,「张将军,咱们兄弟敬你一杯!」
酒盏相碰,晶莹的酒液四溅。晏慈坐在这两碗相撞的酒盏前,率先鼓掌。
「好,说得好!若非有张将军在,哪有今日。」晏慈笑得和善,「听张将军的,休整七日罢。」
张悟大口吃肉,竟看得我食指大动。我的铁斧钝了,或许又该磨一磨了。
第43章
休整一夜,我伺候林燕戈沐浴更衣。她合拢衣襟:「这七日,你不必睡在我的营帐。」
我领了命出去,摸进银桃的帐内,继续我们三年前毫不搭边的闲聊。
睡到半夜,一只冰凉的手捋开我的眼皮。我坐起来,晏慈站在榻前看我,眸色幽深。
鸦色的长发濡湿,水滴流进他半透的亵衣,勾勒出肌肉流畅的线条。
「我在找你。」他的语气毫无波澜,但我嗅出愠怒,他的平静下是滔天怒火,「一直找。」
我伸手掖被角,盖住银桃的脸,亦步亦趋地跟着晏慈走出了营帐。
翠竹的影子在山林惶惶而动,我听见未远去的雷声,原来今夜下过雷雨,而我没有陪他。
第44章
我想解释,被他单手扣住两只手腕,只好低眉顺眼地站在他跟前。
「你知不知道,她在你做的饭菜里下了春药?」他几近咬牙切齿,「你为何不看住她?」
「你知不知道,我瞧见女人的肚皮就恶心,晚膳都快被吐干净了!」
「你知不知道,你掖被角的神色有多害怕,你就这么怕,怕我看清那婢子的脸,去刁难她?」
句句相问,步步紧逼,他扯下衣襟,露出仍在淌血的、凌乱的划痕。
「在你眼里,人人都值得被爱,除了我。」他说,「因为在你心里,我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贱人。」
巡逻的士兵影子朝这靠近,我不得不拽过他,把他拉进幽暗的竹林。
我们贴得如此之近,他滚烫的泪水滴在我指尖,然后他俯下身去,慢慢地舔舐那滴眼泪。
从指尖,到掌心,到手背,到臂弯……我捂住他的嘴,撂下被掀起的衣袖。
「殿下想让我杀谁?」我低头看他凤眼噙泪、媚态横生的模样,面无表情地伸手比划,「张副将,对吗?」
第45章
从我的营帐行至张悟的营帐,用不了半刻,但我夜夜都在熟悉那条路,花了一年不止。
我在等晏慈下令,而晏慈在等张悟杀敌制胜,好榨干他最后一滴价值。
张悟举刀拍马,疾驰在晏慈前面,率领军队,势如破竹,踏平了护田军最后的营地。
王守田率残部逃离,留下一双妻儿,面露惊恐地看着举着火把的晏慈。
不顾张悟反对,晏慈生擒王守田的妻儿,绑在营地前,命我每过一日,便削下二人一片皮。
张悟目不忍视,想上前割开绳子:「他们也是被逼的,您何苦赶尽杀绝?」
「张副将。」晏慈转过身,饶有兴味地问,「你我同为晏帝效劳,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他附在张悟耳畔:「你忘了?这天下,是我父王从他哥哥晏礼的手里夺来的。」
「我听说,当年你追随晏礼左右。父王兵临城下,是你打开城门,恭迎父王长驱直入,入主东宫。甭说是晏礼的妻女,就连一条狗,你们都没放过,这会儿又成好人啦?」
张悟听得眉头紧皱,后退数步:「我杀人只一刀毙命,不会像你这般,玩弄人命于股掌之中。」
「玩弄?咱们在这战场摸爬滚打,不玩死别人,是想等着别人玩死咱们?」
第46章
削人皮的脏活交给了我,我用布蒙住那对母子的眼睛,用斧劈下薄薄的皮。
凄厉的哭嚎穿透山林。不过七日,便有人骑着一匹老马从山头奔来,目光炯炯,裹黄头巾。
埋伏好的士兵一拥而上,将包围网缓缓收拢。晏慈拈弓搭箭,眯起左眼。
一支利箭呼啸而过,径直射穿了男人的左胸,他圆睁着眼,直直地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没有兵喝彩,没有兵鼓掌,晏慈放下弓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满堂寂静。
「欢呼吧。」他掷剑给我,环顾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你们不愿当恶人,有人替你们当了。」
我拔剑出鞘,陌生的兵器用得并不顺手,连砍数剑,才劈下那对母子的头颅。
银桃看见了我杀人的样子,她很难过,发誓再也不爱晏慈,也不同我说话,我也很难过。
大概是我挥剑的样子过于骇人,就连林燕戈,也接连数日,没再刁难于我。
我余下了很多时间,拈香念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晏慈抬手揉我脑袋,他说还拜什么佛呢?该烧香拜佛的是张悟,不是你。
战事告捷,再休整三日便要回晏都受赏了。晏慈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去送张悟归西。
第47章
潜入张悟的营帐前,我找到了林燕戈,向她比划:「殿下说,要您三更后去找他。」
她高兴地应下来。我端来热水,跪在她面前,尽心尽力地为她洗脚。
多么娇嫩的肌肤,我真的好羡慕她,羡慕她盲目的天真,还有惹人发笑的蠢笨。
当夜,张悟与晏慈在庆功宴上对饮,二人酩酊大醉,各自回帐歇息。
月明星稀,虫鸣阵阵,张悟鼾声如雷,我从榻下爬出,将斧头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伸手轻轻拍醒他,他大惊失色,我将食指抵在唇边,作出噤声的手势。
「晏慈让你来的?」他凝住心神,低声同我谈判,「他给你多少好处?我出双倍。」
缓缓摇头,我示意他伸出手,然后腾出右手,在他的掌心慢吞吞写字。
「张叔叔,好久不见。」我的指尖掠过他汗涔涔的手心,一笔一划,「我又长高了。」
「你怎么还活……」尚未将话说全,他便人头落地,骨碌碌滚在床榻下。
我将手探进锦被里,摩挲他尚且温热的手指,斟酌片刻,最终没把它剁成肉泥。
贱货。狠狠踹了这颗头一脚,我掸掸染血的衣裳,无声地狂笑起来。
第48章
三更,我抬头向晏慈交差,他凑近我,嗅袍上浓浓的血腥味。
不知道何时起,这种气味让他着迷。他枕在我膝上,细细摩挲我的每根手指。
林燕戈就是在这时候掀开帐帘的,她呆站在原地,霎时间忘记反应。
她看见晏慈伏在我膝上,像条狗似的到处乱嗅。而我端坐椅上,手里拎着张悟的头。
几乎是瞬间,她转身想跑,被一跃而起的晏慈拽住长发,拖了进来。
来不及尖叫,林燕戈的嘴就被我的衣裳堵住了。晏慈蹲在她身前,揩去她惊恐的眼泪。
「为什么?燕戈。」他问,「我跟你说过,不要乱跑,你为什么不听?」
林燕戈疯狂摇头,泛红的眼圈紧盯着我,晏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与我四目相对:「过来。」
我走上前。晏慈抬手扼住林燕戈的咽喉,示意我把堵着她嘴巴的袍子拿开。
第49章
林燕戈干呕了两声,看我们俩的眼神,就像在看两头禽兽。